月亮与猪(33)
温絮觉得可笑,“什麽叫合适?强行被你们雕刻成这种样子的我,跟谁在一起才算合适?是你口中那些靠着父辈才有所作为的官二代吗?”
父亲语气放缓:“我没有拿你联姻的意思,你不愿意嫁给他们,我知道。”
他道:“但那个画家籍籍无名,你跟着他流浪在外,即使风餐露宿,也未必能够有所成就。你娇养着长大,我们自是不愿你吃苦的。”
温絮冷笑:“我吃的苦,还少吗?我的礼仪稍不标準,你便让我练习上百次。一天二十四小时,我要用来练习书法,临摹字帖,弹古筝,学跳舞,还要学如何斟茶沏水,下象棋,下围棋,晚上你还要来考校功课。”
温絮又问了一遍:“我吃的苦,还少吗?”
父亲沉默看着她。
她目光倔强,半步不让。
父亲最后退了一步,“以前的事,我不计较。如果你想和他在一起,可以,你要等他成名,他那个时候还记得你的话,我不会反对。”
“然后,”温絮苦涩地笑了下,“我同意了。”
宋玉舒急忙问:“为什麽呀?”
温絮摸摸她的小脑袋,“就像我爸说的,他们也有待我真切的感情,可能方式极端,但我不能否认这份心意。”
温言如春絮,他们为她起名字,期盼她成为这样的人。
温絮不能辜负。
宋玉舒握着她冰凉的手指,“姐姐不哭。”
“没哭。”温絮擦了擦脸,“好了,你好好写作业吧。”
宋玉舒受她啓发,低头思索。
第二天。
“姐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温絮对小孩子很耐心:“问吧。”
宋玉舒说:“我有个朋友,他变得很冷漠,跟我绝交了。”
“我不知道,该怎麽挽回他。姐姐可以教教我吗?”
温絮笑道:“你可以找找你们之间相处时的问题,对症下药。”
宋玉舒似懂非懂,“我还有一个问题。”
温絮:“问吧。”
宋玉舒怯生生问:“我有时候不想听妈妈的话,可是不知道该怎麽做。”
温絮笑笑:“可以向姐姐学习嘛,不喜欢的事情,就心里悄悄拒绝。”
“不喜欢粉色也可以吗?”宋玉舒眼睛顿时一亮。
温絮:“当然可以。”
“我知道了,谢谢姐姐。”宋玉舒连忙背上小书包,挥手告别:“我回家啦!”
蹒跚幼稚的脚步落下又变浅,新的脚步留下。宋玉舒渐远的身影和某一刻的影子交融在一起。
冬日余昏,映照归人离去。
温絮倚门一笑,便看尽这些年的风霜雨雪和茕茕孑立。
远去的他
大抵人们追寻幼年期的回忆时,仿若隔了一层灰蒙蒙的玻璃,虽拼命敲打,也无济于事。
宋玉舒也是如此,从模糊的童年记忆里拉出一段,都有祝识荆的身影。
五岁之前,宋玉舒只记得飞走的美羊羊气球和甜甜的棉花糖。
和祝识荆玩耍的场景,具体记不清楚,但总伴着柔软的白云和清澈的天空。
宋玉舒不恋旧,旧的时光里没有她想见的人,所以她更看重现在和未来。
父亲是一名值得尊敬的军人,她从小到大的目标,就是当兵。
即使他从未回来过,即使宋玉舒从没真正见过他。
但在奶奶的只言片语,爷爷的魔鬼训练中,宋玉舒一点点拼凑出父亲的样子,并追寻着他的背影。
寒霜,烈阳,风雨。
万般辛苦,不及父亲的一句夸奖。
她期待得到,从未拥有。
祝识荆是另一种色彩,为宋玉舒单调的生活,画上少年朝气和澎湃活力。
她很珍惜。
可是祝识荆好像很受欢迎,有许多同学围着他聊天。
他看上去似乎很苦恼。
宋玉舒不能感同身受,只好旁观。
直到……祝识荆对她提出绝交。
她封闭的世界仿佛被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为什麽?
她不明白,那种複杂的感情。
宋玉舒转身离开。
结果,祝识荆这家伙来真的,一连这麽久都不来找她。
宋玉舒被妈妈拎着去道歉时,简直要气笑了。
也抱着想和祝识荆重归于好的念头,準备好好道歉。
没想到祝识荆还摆着一张臭脸。
她奇怪,明明他不想道歉,为什麽还要来。
最后也不知道有没有和好。
经常去串门的人,从祝识荆变成宋玉舒。
宋玉舒跟他每天相对无言,茫然无措。
说好了是一辈子的朋友,为什麽要绝交呢?
我不明白。
你真的、那麽讨厌我吗?
我不懂。
你离得好远啊,祝识荆。
我该怎麽做,才能把你挽回。
可以回来的吧?
我唯一的,朋友。
你对我而言,那麽重要。
宋玉舒把烦恼倾诉给温絮,她提出宽泛的建议。
找问题。
她和祝识荆之间的问题,如今怕是多的数不过来。
宋玉舒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回想。
祝识荆的情绪的确不太对。
被同学围住时,放学路上遇到的陌生老师让他做题时,看见祝饮羽时,看见宋玉舒的成绩单时,听到别人对她的夸赞时……
那些明显的失落和难过,怎麽会没有问题呢?
她想到这里,急忙穿上鞋,推门出去。
孟婉娩叮嘱一句:“小心雪滑,走路慢点,别摔着了。”
宋玉舒充耳不闻,跑到祝识荆家里,被告知他不在家。
祝叔叔疑惑问:“他不是去找你了吗?刚刚发疯似的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