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看林唯，只垂头看地。

“止一, 你过来一下。”林唯站起来，往休息室走。

周止一跟着她走过去，越走心跳越快, 不知道要面临什麽样的暴风雨, 林唯之前训人他是见过的，没想到今天自己也要遭受同样的训斥, 一路上他都在自责。

到了休息室，他站着, 林唯坐在沙发上看他。

别人需要训斥打压才能止住那种傲慢，调教出虚心。但是对于周止一来说, 没有演好他本身就已经陷入了无止境的内耗，林唯克制住了自己想发脾气的沖动。

人是她选的，调教必然需要费心力，天上哪有这麽多免费的馅饼，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因为不能真的叹气，一道菜没做好他都能内疚那麽久，更别说现在耗费了整个剧组的时间精力。

林唯看着他的脸。

天生的电影人，电影镜头非常苛刻，在有些网红自己的频道看着很优越的五官，在电影镜头下也很路人，但是他不一样，上镜了一样很帅，各种角度都能拍，林唯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惜才。

她笑了笑，跟周止一说：“你紧张什麽，坐下。”

周止一擡头看了她一眼，迅速低头，没有坐。

“我没生气，你先坐下我跟你说。”林唯重複了一遍。

周止一这才坐下，也是坐在林唯对面的那个沙发上。

“今天怎麽了，感觉不太在状态。”林唯主动询问他，周止一的嘴巴动了动，没说话，之前的经验告诉他，只要是他犯了错，解释原因最后也会被老板说成“狡辩”，索性闭嘴吧，林唯如果有什麽想说的，想批评的，那都是他应该接受的。

林唯见他没说话，拿起茶几上的剧本。

这是周止一的，他在剧本上圈圈画画，还做了一些笔记和想法，他确实是想做好这件事的，林唯的火气消了些。

语气柔和，拍拍身边的沙发。

“坐这里。”她说，擡着眼看周止一，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

“今天表现挺好的了，今天就当给你热身。”林唯说。

周止一坐过来，两人中间只隔了十公分。

林唯看着他的剧本，像是批改作业本一样点着他写的字。

“我觉得你对角色的理解是没有问题的，你写的这些我都赞同，是不是我给你太多压力了，可以让郑导来拍你的戏份。”她说。

“不要……”他着急打断。

“不用，我会好好演。”

林唯脸上仍挂着笑，伸手帮他把额前的乱发理了理，他的身体就僵硬在原地，她手上身上那种淡淡的甜香真的好明显，她的皮肤也很白很细腻，他低下眼眸，睫毛下垂且长直。

“好啊，我信你。”林唯说。

“你是我找到的宝贝，在我这里有特权，自信一点好不好？”林唯说。

劝其他男人的时候她都会让他们收敛一下自己的自信，这样才能去油，在周止一这里是反着来的，她必须一直鼓励他，先让他整个人立起来，才能演好角色。

一个运筹帷幄的人是不会那麽怯懦的，他不应该有这样的眼神。

要怎麽迅速提升他的自信呢？

这个问题晚上的时候她问到了高宇，因为他就是林唯认识的男人里面对自己最自信的人。

高宇看着她，带着一点调笑。

“被喜欢的人肯定呗。”他说，侧头看着林唯，她今天穿了条吊带裙，很短很凉快，锁骨明显，没穿安全裤，大剌剌地把腿放在茶几上。

“我去哪给他找个喜欢的人？”林唯揉太阳穴。

高宇看向茶几边上的烟灰缸，里面的烟头快塞满了，他的双腿也搭在茶几上。

“钓鱼啊林唯，这可不道德。”他说。

林唯笑了几声。

“我只是跟你求证一下这样有没有用。”

“对其他男的不一定，对他肯定有用。”高宇说。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林唯找到方向，高宇对男人女人的心思都摸得很透，她也有这种打算，但是一直没有实践，对他的好只停留在物质上，因为感觉到了真的被他缠上会很麻烦，林唯不喜欢麻烦。

“你说换个人行不行？”林唯问。

“不太行。”他说，身处黑暗泥泞的人只会抓住第一缕光，周止一的光就是林唯，换一个人效果肯定大打折扣，而且林唯着急拍戏，现在只有把她和拍戏这两件事搅和到一起，裹成一条麻绳，周止一才能顺着这条绳子往上爬，他的精力才不会发散。

高宇把自己的分析说了说，林唯也有这样的感受。

手指压着自己的嘴唇想这件事，高宇只是在一边看着她，仿佛她是一只蛰伏的母狼，她的野心精明都写在脸上，她也变了很多，为了能成功，很多方式她不考虑光明与否，好用就行。

想来她本身也有这方面的想法，才会来他这里找一个肯定的答複。

林唯把桌上的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行，那我回去了。”

“不能操之过急，玩男人，最重要的就是吊着。”高宇说。

林唯回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OK，我的好军师。”

高宇看着她离开的身影，重新燃了一支烟，把桌上的另一杯酒喝了。

就算她变坏，他也还是很喜欢她，希望她享受这个游戏，他喜欢的人，宁愿她变成猎手，也不要变成其他人的猎物。

刚点燃一支烟，她重新走回来，这次带着刚开始的疑虑，盯着他的脸看。

“你去查个血，没吸毒吧？”她问。

总觉得他的状态不是特别对，很苍白，眼底像是燃烧殆尽的灰，只有一点残余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