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刀池野(158)
言栀讶异非常,霎时说不出话来,他的手向后探索着试图抓紧些什麽以便于缓解,可惜无果,他只能撑着矮桌勉强支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月骨是何物?”他的声音还是在不经意间带出一些颤。
“传说天上月神更替之时,逝去的月神便会脱下一块月骨然后随风而逝,但传说毕竟是传说,此物倒也没有这般玄乎,只是人间难得罢了。”呼延臻淡淡道,却已然搜罗了他的所有破绽。
言栀盯着呼延臻,喉结上下涩滞滑动,“既是如此难得的东西,取得此物又怎会是易如反掌?”
呼延臻洩出一声笑音,道:“冠上个玄乎又玄的名字罢了,实则不过是道士炼丹,所采的草药难得罢了,只是听闻此人曾受仙人指点,寻见了一处洞窟,里头尽是些价值连城的仙草。”
“此人叫什麽名字,现如今身在何处?”言栀忙问道。
呼延臻却退后几步,毒蛇不改笑面。
“我会带你出去,等我几日。”言栀冷掷出这句话来。
“几日?”
“除夕前。”言栀起身道,口气不容置喙。
“好,公子当真爽快,此人名叫戚筠,至于身在何处,那便等除夕之时我出来与公子说吧。”
话音刚落,便听两声沉闷的砸门声,原是谢闻枝站在角落处以示催促。
言栀轻笑一声从桌上跳下,他边理衣袖边道:“大哥,供词写好了。”
“既写好了便赶紧出来。”谢闻枝嘴上敷衍着,却是忙不叠来到门前开锁,言栀瞧见了不由觉得有趣。
“苏迪雅便劳烦公子照料了。”呼延臻笑道,温柔抚摸着苏迪雅的头发,将女孩推至言栀身旁,随即又用伊氏国语言嘱咐几句,苏迪雅终是点了点头,揪着言栀的袖子不舍地望着呼延臻。
“公子。”
见言栀即将离去,呼延臻再次唤道,“公子既有顾虑便莫要与人交易,若是编造的身份被他人知晓,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言栀轻笑一声,未有答话便转身离去,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雪已经听了,檐上的冰锥伸至言栀眼前,他望着谢闻枝準备的马车出神。
月骨?可笑至极。
言栀垂眸看了眼死攥着自己衣角的苏迪雅轻笑一声,再擡眸时便又佯装出一身轻松模样。月骨......那道士怎可能会有?月骨在他身体里呢。
这便是最可笑的事了,他的养父临终前只传唤了并非血亲的言栀在旁伺候,将死之时将周身法力连同自己身上的月骨一齐送入言栀体内,所以他身陨之时并未随风消散,只是这般安详地躺在榻上,眉目间还噙着笑。
这桩事只有他一人知晓,而天上人当是言栀弑君,月神并非善终,自是无月骨落出。
言栀告别了谢闻枝,与苏迪雅坐在马车上不由再次陷入了沉思。
他说那游方道士名叫戚筠。
当真只是凑巧麽?
“公子,我们去哪?”听闻询问后言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驾车之人是青梧,谢闻枝当真是送佛送到西,连贴身暗卫竟也舍得借他。
言栀思忖片刻,说道:“劳烦你了,去兰香舫吧。”他说完马车便动了起来,言栀侧首望着苏迪雅,她的眼神中还留了胆怯。
“我带你去寻个姐姐可好?”言栀柔声道,恍惚间说出了心中所想,方才意识到她并不懂中原话,“罢了,你且坐好吧。”
兰香舫倚着江岸,躺在江中,杏筏已然被雪掩埋,楼中好似也是一番空蕩蕩的模样,徐辞盈那间屋子还开着窗,窗子朝着北方,不知会灌进多少风雪,不知会有多冷,只可惜冷的终究不是北方,而是空空锁着她的兰香舫,竟囚了大半生。
言栀推开门时,徐辞盈正拨弄着那把被言栀奏过的阮,见他来时堪堪起身行了个礼。
“徐姑娘,我来此是为了托付一个人。”言栀说着,眼神示意着躲在身后的苏迪雅。
徐辞盈放下手中乐器,将小女孩牵出了荫蔽当中,讶异道:“异族人?”
“是,”言栀点头,“还请姑娘替我照顾她,她名叫苏迪雅,还不太会说话,只是姑娘给她一个容身之所,赏口饭吃便好。”
徐辞盈倒也没有因为她是异族从而厌恶,反倒心生疼爱,道:“我在舫中本就无依无靠,如今她来倒还可以与我做个伴,只是来了这,便不好再用从前的名字了。”
“还请姑娘给她赐名。”言栀道。
徐辞盈思索了半晌,道:“见你长相不俗,略加添饰却也动人,不然便唤作玉腰奴,随我学琴吧。”
苏迪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指了指案上的古琴。
“既然姑娘答应了,我便也不好再叨扰。”言栀说着,心里算着时辰,告诉江潜的一个时辰却也将近了。
“公子留步。”徐辞盈道,她为苏迪雅拿出了点心与茶水,随即合上了门,与言栀走到了屏风后头。
“怎麽,出什麽事了?”言栀问。
徐辞盈摇摇头,头上的珠钗轻轻晃动,珠玉互相敲击的声音极为悦耳,“我为公子举荐一人,此人名唤钱酣,是将军安插裕都中的眼线,他的身份虽说普通,只不过是一介菜农,但却至关重要。”
言栀一扬眉道:“菜农?”
“是,此人重要之处便在于他专供长公主府的每日蔬食,与府中眼线交换情报。”徐辞盈低声道,生怕言栀不解,补充说道:“能否掌握魏邤,便看其长姐魏阶的态度,长公主有怀天下之心,却不知能否过亲情这一关。”
言栀眯了眯眼,道:“赵醒想摸清魏阶的态度?可她如何信,她的亲弟弟佯装纨绔,实则野心勃勃,就算是知道了,她能再拿稳手中的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