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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刀池野(195)

作者: 为衣山人 阅读记录

霎时间,御书房遁入冷寂,江潜在一片阒然之中干笑一声,不知是笑他人,还是在自嘲。

“江潜,你可有要驳的?”魏煦昭注视着他,问道。

江潜迎上目光,道:“臣有许多话只说与陛下听,还请他人避退。”

“江潜!你......”

“无妨,”魏煦昭挥手打断魏邤的话,道:“邤儿先带人退下吧,尚书保重身子,在府中好好休息几个月,诸多冗杂事,便让李霈去做,便让雍王送尚书回府吧。”

“不必了,臣先行告退。”谢闻枝摇晃起身,沖皇帝行礼,孤零零走出大殿。

四周人皆退散,唯有江潜仍跪坐在地,他挺着腰,回忆着方才如此拙劣的戏码,正想着,却听魏煦昭道:“丞相免礼,起身吧。”

江潜提着官服,忍着跪痛起身,未等魏煦昭发话,他便说道:“陛下的意思,臣明白了,臣会辞去丞相之职,听由陛下差遣。”

魏煦昭缓步慢踱至了江潜面前,笑道:“知寡人者唯有丞相。丞相放心,此事风波过,寡人定会将丞相风风光光迎回朝堂。”他依旧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江潜却不在意,道:“臣是陛下的臣,陛下想如何便如何。只是如今陛下削去谢尚书的权,不好再大刀阔斧,将其赶尽杀绝,还得另寻时机。”

魏煦昭颔首,道:“曾经的陆惟明,现在的许望涔,算上谢闻枝的父母,这些便是同寡人一同厮杀,开创齐国太平的老臣,他们方才是寡人的掣肘,一日不除,寡人夜不能寐,如今方能安枕无忧了,只是委屈了寡人的丞相。”

其中更重要的原因,左右也不过是宠爱幼子,任其无赖。

江潜低眉不语,听候发落。

魏煦昭便是喜欢他这一副知进退的模样,说道:“如今裕都是不好再待了,便去夔州任刺史之职吧,夔州百姓受过你的新政,对你一向感恩爱戴,去那,寡人放心。”

“臣领命,”江潜未有迟疑,躬身行礼道:“臣明日便赶往夔州,还请陛下保重。”

魏煦昭宽慰般地拍拍江潜的肩头,又问:“那谪仙在你府中住了这许多日,你观察得如何了?”

提到言栀,江潜呼吸险些不稳,他收敛容色,恭敬道:“谪仙看着似乎无心朝堂,一心只想着如何飞升之事。”

魏煦昭“嗯”了一声,道:“虽说前些天瞧着有些逾矩,但想起他的身份,倒也令人理解。”

江潜松了一口气,道:“依臣之见,放任他却也无妨,陛下吩咐此人查先皇后旧案,如今却也没查出什麽来。况且他与先皇后同族之人,却也无心查案,如此倒也能看出他的心思了。”

魏煦昭思量片刻,道:“丞相言之有理,便先纵他几日吧。”

别去

江潜又被魏煦昭留了许久,最后在夜色中缓步离去。他特意兜了个大圈子,先去了谢闻枝府上吊唁,谢闻枝心不在焉,只坐在谢疏林的灵前愣着,沉默不语。江潜借用他的书房写了三封信,一封留在谢宅,另外两封打算带回府,给言栀。

出了谢宅,他没忍又去了东宫,只是在东宫宫外的府山上遥遥望了一眼,随后也心神不属,掉了魂似的走回府去,一路上默不作声,只沉浸在自己的思虑当中。

他在更漏将阑的夜色中回到相府,收拾好了行囊,将皇帝亲笔书写的调任诏书也带上,一擡眸,正好望见案上摆着的王八扇,江潜顿了顿,最后也一齐收拾进了囊中。

收拾完,他瘫坐在椅中,不知在等待些什麽,又提起笔,一滴墨滴落在纸上晕了开来,欲言又止,江潜长叹一声,迅速落笔写了封长信放在林随意的房中。

他牵着乌云踏雪,又在黑夜中离去。

言栀此时已然昏昏欲睡,魏籍也打起十二分精神,与他有一茬没一茬地聊。

更漏清晰,魏籍喟叹一声拿出玉腰牌,道:“你瞧,我将母后的玉牌修好了。”他的眼神中难掩光彩,炫耀似的在言栀面前晃了晃。

言栀看着那晃蕩着的腰牌愈发感到困倦,他强撑着眼皮,问:“江潜怎麽还没回来?你们魏氏不需睡觉,皇帝留他,你也留我。”

林随意同蔺阳站在一旁,猛地打了一个激灵,他忙向魏籍使眼色。

魏籍讪笑道:“今夜在宫中的不止一位大人,毕竟......死的是世家子弟,须得有个说法才是。”

言栀猛然想起谢疏林,眼眶又是一阵酸涩,他垂下头默了声。

魏籍又道:“不然先在东宫歇下?等丞相回来了再叫醒你也不迟。”

林随意也跟着帮腔:“是啊,大人走时也说今日恐怕晚归,公子暂且先歇下吧。”

霎时间,两人皆将目光投向言栀等待回应,言栀看着桌上玉牌,手指焦躁般轻点了两下桌案,无奈道:“便先如此吧,只是麻烦了太子。”

魏籍柔声笑道:“麻烦什麽?蔺阳,快将公子送去客房休息。”

“是,”蔺阳走在前头指路,林随意同言栀亦步亦趋跟着,“便在不远处了,公子随我来。”

送言栀进了客房,蔺阳便合上门回去複命,唯有林随意坐在凳上,在烛火摇曳中观察言栀的情绪。

“将衣裳换下吧,你睡着,我守着你。”林随意坐在榻边帮言栀脱下外袍,除去鞋袜。

言栀蜷缩在榻上,仰首睨着林随意,心神不宁道:“此番他进宫,恐怕是兇多吉少,否则怎会如此久未得归?”

林随意宽慰道:“江潜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麽?在上天庭我就听闻他的才名,定能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