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刀池野(323)
祁施微略微一顿,道:“真有此事?那此人落网了麽?”
“我听旁人说的,也不知真假,只知此人武艺高超至今下落不明,据说还惊动了那位云大人。”
祁施微呵手道:“真不太平,我们在教坊应该还算安全。”
“你觉得此人如何,我瞧她的舞步还算娴熟。”徐辞盈轻拍言栀衣袖,后者方才回神。
言栀干笑两声,方才一直仔细听着二人閑谈,并未关注台上如何,而徐辞盈似乎也能猜到一二。
“你觉得她们说的是江潜?”徐辞盈小声询问,目光满是关切。
言栀微微点头,揪心之余,言栀竟有些痛快,他虽不愿江潜以身犯险,但见他因自己与朝廷决裂,心中却燃烧凄凉的喜悦。
他哂笑道:“还能是谁呢?但宫中至今无人来问,想必也不是什麽大事。”
徐辞盈默默点头,二人的目光便再次回到台上美姬的舞步上,不一会儿,天空黑云密布,雷声轰隆,姑娘们跑回廊下。
细密的雨滴打在舞姬颀长的脖颈上,言栀湿了鞋袜,林随意撑着伞,骂着将他带回楼上伺候。
宫人扫着雨水,云岁骛的官袍沾了泥点,他满心不耐,擡足任内侍擦拭着马靴上的污泥,只是还未擦净,他自顾在阶上蹭了蹭,进殿拜见皇帝去。
“消息放出去了?”魏籍背对着龙案,在书架上翻看着一本册子,那是相府近年来的开支账册。
云岁骛行完了礼,道:“陛下恕罪,臣本寻来教坊的眼线,可她已身为教头。言栀一向多疑,若让她放出消息,恐怕反倒惹他猜忌。”
魏籍手中动作微滞,冷道:“是麽,这便是你抗命的理由?”
云岁骛垂眸道:“臣并未抗命,而是遇见了许婕妤,娘娘的近侍初霁姑娘有相识之人在教坊学艺,便借她之口放出了消息。”
魏籍合上账册,回眸道:“记得给她赏钱,再将那件事也放出消息,务必让言栀听见,事成之后,安置好那姑娘的父母,灭口吧。”
云岁骛蹙眉道:“陛下说的是......太后?”
魏籍温言笑道:“是,太后失蹤,想来是在与寡人怄气,天底下没有兵戈相见的母子,只是寡人抽不开身去寻她罢了。”
云岁骛明白了魏籍的心思,道:“若是让言栀知晓,恐怕他会坐不住吧。”
“放出消息后你就不必回宫述职,仔细着,顺着他,务必带回太后。”魏籍冷道。
犹豫
这日天气响晴,言栀觉得身子轻些,缠绵病榻时的笨重略有缓解,便坐在窗边摇椅上往下瞧,林随意的药罐在炉上咕噜噜冒着烟。
光线刺眼,言栀随手拿起小扇搪开烈阳。
“当归、黄芪......”林随意蹲在地上,一手摇扇,一手执着方子看。
“林先生在煎药?”祁施微同另一舞姬方练习完出来,发丝还滴着汗。
林随意漫不经心应道:“是,是啊。”
祁施微扫视四周,与身旁女子相视一眼,道:“我见言先生久不出门,平时两三日方下楼一回,也待不足两个时辰,如今病可好些了?其实依我拙见,病了若能多出来走动走动,活动筋骨,也是有益。”
林随意放下方子,仰首叹了声:“他那病须得静养,喝了药嗜睡,身子极易疲乏,他有精神便会下来走动。”
另一女子轻声道:“可他至今还未教习大家,也不知先生技艺如何......”
林随意冷觑了她一眼,道:“距万国来朝时日还长着,急什麽?何况这些天他苦思乐舞已然耗费气力,你们莫不是没别的教头?”林随意曾赴宴时见过言栀一眼,只不过当时觉得稀奇,歌舞中,衆仙娥中唯有他一男子,还暗暗嘲笑,而跟着江潜后见的多了,便也有所改观。
祁施微道:“先生是陛下指派来教坊的,定然卓尔不凡。”
“施微,大夫说先生那病须得静养,但教坊除却管弦丝竹便无他响,如此嘈杂,是否会扰先生养病,反倒拖慢了进程。”那女子扶了扶钗环,道,“虽说我们这边多为练舞,想必也算清净,但终归也是吵闹的,何不将先生安置别处?”
她们并不知言栀已是戴罪之身,软禁于此,只当外头巡防的守卫是準备万国来朝时特意训练。
“别处?”祁施微面露难色,“你不知最近外头有多乱,我听闻,宫里的那太后娘娘都消失不见了,不知是被谁挟持而走,陛下心急如焚,派官兵没日没夜的找呢,时不时要搜园子的。”
“难不成那太后娘娘当真是神女,飞走了?”
林随意听得有些恼了,扇子打在祁施微的胳膊上,“去去去,该干什麽干什麽去,别挡了我的风!”说罢,他揭开盖,药汤冒着泡,舀两勺至碗中,要给言栀送上去。
舞姬们笑着溜回各自房中,调笑声不绝于耳。
推开门时,言栀依旧坐在窗边,披着江潜的披风,手撑着下巴打盹。
“要睡我扶你去榻上,在这算什麽回事?”林随意放下药,伸手去扶他。
言栀牵出笑,只是脸上表情依旧风轻云淡,“好不容易......我晒晒太阳。”
林随意拿起软枕放在他腰后,道:“那你可要下去晒晒?我煎药,你就坐我旁边睡,我也方便照料你。”说着,他指了指那长竹椅。
“太阳时隐时现的,还有风,吹的头疼。”言栀说道,心想寒气砭肤的滋味可不好受。
林随意将碗放在他手中,看着言栀拨弄汤匙,在注视下不得不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咳咳咳......”言栀擦干嘴角药渣,半躺着,等软酪跳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