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刀池野(346)
“殿下!殿下饶命!我从未、从未......”
“砍了他的脑袋挂在军士帐前,以儆效尤。”魏阶淡淡说道,并未多看此人一眼,惨叫声一直拖至很远很远。
闻讯
言栀方才松一口气,回到帐中稍作歇息,大约小半个时辰,他半梦半醒中听闻细碎脚步,再擡眼时,谢闻枝如松柏静立一旁。
“嘶......你怎麽?”言栀撑起身子。
“呼延灼已经被我押至大营,不必担心,”谢闻枝顿了片刻,继续道:“你还记得青枫吗?青梧的同胞兄长,他潜匿在朔北大营,放才和我说你被引至草原深处,见到了辛辞伤和净明。”
青枫言栀见过一回,知晓他善于藏匿蹤迹,却不知功夫已然到达了这等地步,不禁心中暗叹。
“我并非有意跟蹤,青枫也只是远远瞧见了这一眼,至于你们交谈什麽他是一字未闻,”谢闻枝生怕言栀误会,还追道,“草原宽阔一望无际,要是太近会被发现蹤迹,他不会冒这个风险去听。”
言栀本想等江潜回来再行商议,此时自知隐瞒不过,只叹息道:“我自知瞒不过你,但此事......我本想着江潜回来,让他拿个主意再来寻你。”
“当真?”谢闻枝询问道。
“当真,于你,我不想诓骗,辛辞伤乃前朝遗孤,净明和陆、谢,甚至孟黎书都有许多关系纠缠,此二人乍现朔北,我不该轻举妄动。”言栀想起净明所说,兀自垂下了头。
谢闻枝却露出笑意,道:“你涉世不深,一时犹豫也在情理之中,想必他们说的事与我有关,这才让你犯了难?在你睡时我已然将此二人抓至狱中看押,还未提审,你是要等江潜回来,与他商量一番后再告知与我,还是现如今乖乖招来?”光阴珍贵可惜,谢闻枝并未弯绕,索性单刀直入。
“你抓了他们?”言栀感叹于他动作之快,雷厉风行,叹息一声道:“我、我等兄长回来。”
“好。”谢闻枝搓撚手指,目光逗留指腹,“大军肃清了乱匪,已然在回营途中,这片刻光阴我还是等得起的,只是你一向明白,我没什麽耐心,过了今日我便亲自提审,还望你不要辜负我们同僚之谊,莫要搪塞与我。”
谢闻枝说完便旋身离去,言栀披着外袍,点燃了桌上火烛,屋外阴暗却尚未入夜,烛光团聚,言栀看久了不由觉得眼酸。
直到外头逐渐响起了叫嚷声,马嘶混着士兵的咒骂,赵醒带军回巢。一双温热手掌从后捧住言栀的脸颊,暖意袭来,正是江潜的温度。
“外头在吵什麽?”言栀擡眼问道。江潜是酉时回来的,在赵醒之后的片刻。
江潜坐在他身旁,却依旧拖着言栀脸颊,道:“他们骚扰邕州百姓,好在朔北军及时赶到,但我一路随军总觉得事有些蹊跷,不可掉以轻心,已然将端倪告诉了赵醒,你不必忧心。”
“你是不是觉得这次骚乱是有意为之?”言栀颇感劳累。
“是。”江潜回道,“怎麽了?”
言栀将事由始末全盘说与江潜知道,没有落下一处细节,江潜凝神听完了,说道:“呼延灼引诱谢闻枝调查谢岷当年死因,现如今又冒出个谢之悌,如此看来,恐怕连同这次恰到实际的骚乱也是别有用心,只是要知道,纵然谢岷之死蹊跷,别有隐情,谢闻枝此时知晓对于他们有何好处?恐怕不止是让两家离心这般简单。”
言栀摇摇头:“我不知。”
此时孙澄音从外端盆热水进来,便知晓是到了言栀该热敷关节的时候,一路舟车劳顿,在朔北的这几日天天酸痛不已。
江潜点头示意,孙澄音将水盆放在桌前,正欲离去却又被江潜叫住,“你去请谢大人。”
“是。”孙澄音笑着离去。
“等会你将此事完整说与他听,不必隐瞒,其余的我会与他说清。”江潜道。
早知如此,还不如一早便清清楚楚告知与他,言栀的喉咙不经意地起伏一下,一声幽幽叹息从唇边滑出来。江潜见状并未开口解释,也并未宽慰,只是愉悦,笑意阑珊。
谢闻枝进入帐中,眼神颇有些兴奋,“想好了?”
言栀颇有些拘谨,却依旧在江潜的注视下缓缓道出:“我去见的是辛辞伤与净明,他们还带我去瞧了一处孤冢,净明说上头虽刻着‘谢之悌’之名,里头埋着的实则却是谢大人,而净明正是谢之悌本人。”
谢闻枝微微颔首:“嗯,和我听见的如出一辙,还有什麽别的麽?”
言栀的心骤然一抽,他犹疑道:“如出一辙?和谁说的如出一辙?”
谢闻枝款款落座,慢条斯理剪落灯花,道:“净明,就是谢之悌,他托青枫给我带的话。”
“既你已然知晓,又问我做什麽?”言栀似有不悦,还欲说上几句,江潜冰凉的手指却抵在唇边,示意他慎言。
“呼延灼百般引诱你调查当年之事,现如今又冒出个谢之悌,须得三思,纵然令尊蹊跷而亡,但终归是陈年旧案,有人要你现下翻案,恐怕是另有所图,不可乱了方寸。”江潜目光坚定,倒让谢闻枝沉下气来。
谢闻枝撑着下巴陷入沉思,良久道:“我岂会不知?但若能借此牵出往事,寻得真相,便要容易许多,往后再想深究,恐怕须得另觅良机,要难上许多。”
“不管真相如何,你将如何自处?”江潜询问道。
谢闻枝眼神幽邃,压低声线:“自然是待边疆平定,回裕都后慢慢清算。”
“但若边疆一日未平,那真相便会像一根刺扎在心间,鲠在喉中,越陷越深。”江潜扬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