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刀池野(400)
“为何不躲?你如今胜我一筹不受牵制,为何不躲?”戚筠冷然道。
江潜捂着腹部直起身,擦拭嘴角,笑道:“哪敢得罪贵人?”
与虎谋皮,不流点血又算什麽回事。
“你以为让我做出解药,言栀就能活吗?”戚筠擡眉道,“派人送回去,送到他身边,他早就死了!呃——”
江潜突然掐住戚筠脖子,用力之重,险些掐断他的喉咙,见他脸涨得通红,四肢挣扎,不出片刻便将其撂在了草丛中。
“那还请戚大人尽快做出解药,我的耐心有限。”江潜揩下白衫泥渍,拂袖离去。
戚筠瘫倒草原,仰首喘着气,却见鹞鹰盘旋,侧眸,一辆马车穿过小径,停在他跟前,侍者正向他走来。戚筠稳了稳心神,起身登车,里头坐着特木尔,他的沉默是横在二人之间的一重山。
“呼延臻派来了三个巫医,届时小人会随他们一同炼制丹药,江潜并非培塿之辈,颇有城府,还请大人莫要轻举妄动,莫要轻信。”戚筠率先打破宁静。
特木尔却道:“三日时间,我只给你三日时间,制出丹药后若有成效你必定有赏,将此药方告知农户,所有伤员都要得到医治。”
“将军的铁蹄踏遍整个草原,如今却与我打诳语?三日绝无可能。”戚筠盯着特木尔,“小人并非忤逆,只是还有一桩要事。”
特木尔挥挥手,示意他继续说。
“小人的眼线在战乱中寻得一子,将军莫问来龙去脉,只要知道这个孩子是呼延灼的亲生骨血便可,如今养在巴彦城中,妥当安置着。”
呼延灼确有一子,特木尔曾派人暗自搜寻,多次皆未果而终。
“你居然找到了那个孩子?”特木尔不可置信,“我见过那孩子,你若敢诓骗于我......”
“不用将军动手,小人自行了断。”戚筠爽朗一笑,车窗外是稠密夜色,好似有股凉意自他背后渗透而来,特木尔心中发毛。
特木尔沉了沉声,“他如今在哪,见机将他带回军中,这是将来的王上,我们要共同扶植的人。”
“小王子如今在巴彦城中,受人照料着,无人知晓他的身份最是安全不过。此时便带回宫中,小人恐怕会打草惊蛇。”戚筠怎会放过这个机会,巴不得借此大做文章。
而特木尔亦是不好发作,只能任由他道:“莫要亏待了他,倘若王子有什麽差错,我定杀你后快!”
“将军若不放心,乔装打扮与我去见王子便是,瞧瞧那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儿子。只是王子尚且年幼,左右不过四五岁的黄发小儿,他如何为王,这条路须得将军仔细忖度。”戚筠道。
特木尔沉吟片刻,又道:“江潜此人我早有耳闻,他便是你带来换取入仕的筹码,为何当时不挑明身份?”
“呼延臻认得他,便是他将江潜从牢狱中劫走,将军您心知肚明,何必再问?”戚筠打算糊弄而过,却不想特木尔重提此事。
特木尔揣着明白装糊涂,又追问了两句,却听戚筠一一应对,只好就此翻篇。
“不管如何,丹药是换取江潜忠心最简单的法子,强权只能压制一时,此等人才须得施其恩惠,若得此人,王子以后扫除异己,登上大宝想必也要更加稳妥,你不能有丝毫差错。”特木尔再三交代。
戚筠耐着性子,艰难颔首,赫然已是午夜,江潜大抵已然回了侍从所,不日便会搬去更大的宫殿受人礼遇。一念及此,戚筠心中重燃起火,不过好在他早已想好对策,早已想好退路。
共谋
江潜搬出了侍从所,新居在宫墙内,院落虽小,五髒俱全,那日特木尔态度模棱两可,宴会早早结束,事后却送来了侍女伺候,不想便知,此乃明晃晃的监视。他亦将侍从所的那只貍奴豢养起来,不同软酪通体雪白,白中杂色,瞧着是野惯了的,但却令他想起软酪,想起言栀。
日光雪亮,江潜假借小憩打发侍女下去,却微啓窗子,坐在案前备好酒水,自顾抚摸貍奴。
“吱呀——”
猫儿跃下怀抱盯着窗瞧,未几,窗子推开,呼延臻踅入其中,他已乔装成马夫模样,摘下毡帽,溜出金黄长发。
“现在要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呼延臻掸了掸肩膀灰尘。
江潜将酒盏推向他,打量窗外确认无人。
“花樾说你要找我,我这便赶来了。”呼延臻啜饮一口烈酒,呛了两声。
江潜问:“戚筠如何?”
“前日夜里回去我便吩咐了三名巫医,昨日已然将他带去药房,三人皆是我心腹,日夜盯着他,但他终究是特木尔的人,难免有时顾不上罢了。”呼延臻解释道。
江潜宽释道:“这些无妨,药呢?方子可有问题?”
呼延臻回道:“今早方才问过,看草药都是没有问题,待炼制成功,我会让手下伤兵先试,确认无误后送回裕都。”
“多谢。”江潜喃喃,心中算着时日,那头有林随意顾着大抵无妨。
“只是......”呼延臻踌躇片刻,道:“我本以为会是些稀世罕见的药材,却不曾想,药房中竟都寻得到,就连忘忧所需之药都比这难寻多了。”
“能否让巫医抄录丹方,我让鸮抓紧送回去给府上大夫瞧瞧?”江潜生怕戚筠捣鬼。
呼延臻忖了片刻,颔首同意了。
江潜饮一口烈酒,道:“花樾找到了那个孩子,就在花楼中养着,假扮小厮婢女的偷生子。”
“当真?果真有此人......”呼延臻眉头紧锁,却又放松一气,总比找不见好,“他长得什麽样?我们下一步如何,将他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