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22)
那麽大的世界。
那麽小的大晏。
王修端着一碗米汤进来,糯糯的米香萦绕。“你这两天入迷了,魂要栽进这幅图里。”
李奉恕转过身来,跟那巨大的地图比起来,连摄政王都小了——他在灯下微微一笑:“你看看这图,看看……”
那巨图的四角伸进无尽的黑暗里,无限地延伸,无限地扩大。王修放下碗,微微翘起唇角:“看什麽?”
李奉恕指着东边一点,低声道:“在大洋那一边,有银子,煤炭一样的银子,不似大晏那可怜的,掺着诸多乱物的银,真正的净银,已经被泰西蛮夷挖了几十年上百年的银子……”
王修的眼睛被灯火映得亮亮的:“所以?”
李奉恕道:“我要去,大晏要去!”
王修轻笑:“去干什麽?”
李奉恕道:“寇可为,我複亦为;寇可往,我複亦往!”
王修刚要说话,忽然街上一片嘈杂。李奉恕蹙眉:“外面闹什麽?”
王修道:“这两天你看这地图都傻了,也不知道。坊间在传狐女夜行,黑鬼入户呢。”
李奉恕道:“什麽乱七八糟的。”
外面吵闹声越来越近,鲁王府的门子不得不出去看了看。一队巡夜的军士擎着火把,如一条火龙涌进王府巷,嚷嚷着请摄政王暂时离府避一避。
李奉恕在里面听得莫名其妙:“什麽?”
大承奉惊慌地跑过来道:“殿下,不好了,值夜的巡兵东厂番子说,有个黑影跑进咱们府了!”
忽然苍天一声雷,大承奉更说完话便一下坐地上。
更大的雷声滚滚过去,连李奉恕都明白了。冬雷夏雪,大灾大冤,大苦大难,大悲大惨。
雷声未停,甚至出现霹雳,王府内仆人王府外兵士全都跪下,磕头。一闪一闪天裂一般的闪电下只站着李奉恕和王修。
李奉恕走出游廊,擡头看着寰宇震怒的天,一字一句:“悬圃,取我披挂来。”
王修微微一趄身。
王修帮李奉恕穿上太宗皇帝黑甲,他神往地看着李奉恕手持长枪的英姿,灼灼的圆眼睛里映着天空一闪一灭霹雳的光。
李奉恕一攥长枪:“有什麽,沖我来吧。”
李奉恕命内侍打开大门,自己大马金刀坐在正堂,让那值夜的都进来。
王修淡淡的声音在滚滚的雷霆霹雳中声声入耳:
“该搜搜,该找找,找不到谁也别想离开。”
一个旗官苦着脸:“殿下不知道,我们是真看见黑鬼进来了。要不然我们犯不着真的来找死……”
李奉恕并没说话。忽然谁惨叫一声:“鬼啊!”
李奉恕手持长枪一跃而起,沖出大堂。院子里黑影蹿过,王修差点叫出来,李奉恕挥枪一挑,正挑在那黑影上。李奉恕冷喝:“装神弄鬼!”
那柄长枪在李奉恕手中活过来,游龙戏海振山撼岳,黑影左躲右躲,被千钧之力的一枪正正砸中,咔嚓骨裂的响动让所有人腿软。
落地一大团黑,趴在地上哀嚎。李奉恕虎扑上前踩住,是一个黑色的怪物。马驹儿大小,长嘴獠牙。
电闪雷鸣更甚,李奉恕仰天大笑:“我李奉恕从不信命,也不信天!倘若真有天,现在就劈死我,否则我必定逆天改命,我大晏,万万年!”
李奉恕最后一句吼出,倾天一个雷砸下来,所有人心里想:
天打雷劈!
王修顾不上害怕,连滚带爬去找李奉恕。李奉恕好好站着,周围一尺都给劈黑,包括他踩着的那个倒霉动物,屁股一圈毛都烧焦。李奉恕一横枪,狂笑:“谁再谣传大晏气数,定杀不赦!”
摄政王打死私自下界扰民龙子,苍天不惩。因为他是大晏的摄政王,有帝星庇佑,大晏国祚千秋万代福泽深厚。
那天晚上摄政王狰狞无比煞神一般的形象很快传开。一般来说煞气越重越辟邪,民间开始有人悄悄供奉黑甲长枪的武人。
第二天连庆站在李奉恕面前,毕恭毕敬。李奉恕道:“去查。京中谁在传大晏的气数。大楚兴陈胜王那套现在还管用,呵。”
连庆道:“那抓住要审?”
李奉恕道:“审不出什麽。就地格杀,做得漂亮点。”
连庆道:“是。”
等连庆走了,王修道:“那雷可是真往你那里劈了,这不是假的吧?”
李奉恕笑笑。
王修道:“你不害怕?”
李奉恕道:“死便死。大晏如果真的气数将尽,我活着干什麽。”
摄政王认定了京中有人在蛊惑人心。可没想到,皇上终于绷不住了。那兵器相搏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近到,皇帝的床前。
第15章
皇帝连续半个多月半夜惊醒啼哭,太后也绷不住了。皇帝那一身小奶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下去。
晚上皇帝再次惊醒,哭着要叔叔。太后差人来请摄政王的时候,鲁王府也鸡飞狗跳。
那天摄政王一枪砸下来的怪物侥幸也没给天雷劈死,屁股上焦了一圈毛,前爪受伤,缩在一边委屈地呜呜着舔前爪。叫声倒是像狗,长得着实难看,长嘴獠牙像野猪也像狼,一双眼睛蛇一样绿色的竖瞳,瞧着牙根酸。还又肥又壮,四肢颇长,站起来乍一看像一匹肥胖的马驹儿。毛发倒是生得好,油黑油亮的。
摄政王自己都闹不清楚这打了个啥玩意儿。
怪物缩在院子里呜咽,仆人们死也不敢去接近它,太吓人了。摄政王牙疼似的啧嘴:“这是个啥?”
王修道:“殿下乃星君下凡,五邪不侵,自己去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