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仵作洗冤录(120)
而裴霁舟亦伸出手掌挡在她面前,柔声询问道:“被吓着了?放心,火扑不过来。”
江瑟瑟的心砰砰跳个不停,过了许久才敢从指缝里悄悄窥视。
一轮表演完毕后,一垂髫儿从后面蹿出,端着一缺了口的破钵从人群头走至尾,用稚嫩的声音央求着看官们给几个铜板。
看客们将手抄在袖筒中,刚还看得喜笑颜开,一见要钱的来了,纷纷一哄而散。
江瑟瑟和裴霁舟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孩童高举着破钵站在二人面前,也不说话,只可怜巴巴地望着二人。
江瑟瑟心下生怜,他看了裴霁舟一眼,正欲掏钱时,便见着裴霁舟已从腰间摸了一块碎银出来,哐当一声,落进了只盛着几个铜板的破钵中。
“谢谢恩人。”稚童软糯糯地向裴霁舟道着谢,随即跑回了大人身旁,那杂耍人员看见钵中盛着一碎银时,激动得拖着家人过来再三言谢。
“王爷好生阔气!”江瑟瑟打趣道。
“有吗?”裴霁舟不以为意。
江瑟瑟点头肯定回道:“当然。这碎银足够这一家五口大半个月了。”
裴霁舟面上微显讶然,他虽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的谪仙,却自小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区区一小块碎银或许还不够他一顿饭钱,更不料这麽点儿钱于这家杂耍班子来说竟是这麽大的用处。
“你幼时也为生计发过愁吗?”裴霁舟问江瑟瑟。
江瑟瑟摇了摇头,笑着回道:“说来王爷可能不信,我家曾经也算是富甲一方,可惜后来——”
“后来什麽?”见江瑟瑟久久不语,裴霁舟接过话头追问道。
江瑟瑟长叹一声后才接着刚才的话说道:“可惜后来父母早亡家道中落,曾经那些愉快的日子便也跟着一去不複返了。”
这是江瑟瑟第一次主动在裴霁舟面前提起她的父母,略感欣慰之时又颇觉心酸。从上次江瑟瑟醉酒时哼的歌谣以及她生病那晚的梦呓就能感觉出来,她的肩上压着千斤重担,而这副担子,或许就与她的身世和家人有关。
“一切都会变好的。”裴霁舟不知全貌,就连安慰的话也不敢多言,怕的就是说多错多。
江瑟瑟轻轻咧了咧嘴角,苦笑着没有回裴霁舟的话。
“吃糖葫芦吗?”江瑟瑟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裴霁舟跟在她的身后,忽然他快步上前与江瑟瑟肩并肩踱着步。
江瑟瑟摇头看了裴霁舟一眼,正摇头时却见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变出了一串糖葫芦。
“吃一串吧。”裴霁舟将糖葫芦递到江瑟瑟面前,“小贩说他家的糖葫芦可甜了,你吃了心里就不会那麽难受了。”
“哪有那麽神奇。”江瑟瑟嘴上说着不信,却还是接过了裴霁舟递来的糖葫芦,咬了一口后便捂嘴道,“好酸啊。”
“酸吗?”看着江瑟瑟簇起的眉,裴霁舟竟笑出了声。
“有一点。”江瑟瑟道,“王爷想尝尝吗?”
裴霁舟未置可否,在江瑟瑟再次将糖葫芦递到他时,他犹豫了一会儿才用手从竹签上取下一颗放进嘴里。
“一点儿也不酸,好甜啊。”裴霁舟嘴硬道。
江瑟瑟笑了笑,没说话。
“姑娘,买个灯吧!”就在二人即将走出集市时,一卖灯的小贩吆喝道。
江瑟瑟闻言看去,只见其货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江瑟瑟被其中一只兔子灯吸引了目光,她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正欲问价时,那小贩却认出了她和裴霁舟,执意要将灯免费送给她。
江瑟瑟不好意思白拿,却拗不过小贩的热情,最后还是裴霁舟开口让她拿着,她才为难地接下了。
“你尽管安心拿着就是。”离开长街后,裴霁舟才告诉江瑟瑟,“我离开前给他放了银子。”
江瑟瑟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但随即她又问裴霁舟放了多大的银子,裴霁舟掐着尾指节回答了她。
倏而,江瑟瑟叹道:“王爷,您也给太多了吧。”
裴霁舟一脸无辜道:“没办法,身上只有这几块碎银。”
江瑟瑟听着他用最无辜的语气说着最豪气的话,难免发笑:“王爷不愧是王爷!”
女儿红(二)
暮色渐深, 皎洁的偃月从天边探出头来,洒下的银辉将照得枝梢黄叶仿佛裹上了一层素纱,亦映得湖面波光粼粼。
夜风骤起, 树叶拍打着树枝沙沙作响,同时也将江瑟瑟的罗裙边卷起。
江瑟瑟右手拿着糖葫芦,左手提着兔子灯,屏着气息艰难地擡手挡着风沙的侵袭,直到裴霁舟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拉至檐下才得以喘息。
“我帮你把灯拿着。”说话间,裴霁舟已伸手去接江瑟瑟手里的灯。
江瑟瑟没有丝毫犹豫便将灯交给了裴霁舟,毕竟从这儿到恪王府还有很长一段路,一直提着, 手挺酸的。
两人肩并肩, 慢慢踱着步,半月静悄悄地高悬于苍穹, 窥探着世人不便言说的心底事。
二人沉默间, 不远处的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两人朝那边看去的同时, “傻子”“人贩子”等奇怪的字眼断断续续传入了两人耳中。
江瑟瑟和裴霁舟相视一眼后, 不约而同地朝着巷口大步走去。
“发生了何事?”低沉的嗓音颇具震慑威力,群衆闻之纷纷为其让出了一条道来。
裴霁舟视线下移, 定格在那个靠墙畏缩站着的孩童身上。
有人认出了裴霁舟, 忙上前道:“王爷, 此人疑似拐卖稚童, 草民等发现异常后将其拦下, 正打算将他扭送京兆府。”中年男人急得连礼节都没顾上, 待话说完后,才匆匆补上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