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仵作洗冤录(192)
这还是江瑟瑟第一次见裴霁舟穿上铠甲,戴上银盔,其飒爽英姿,不禁让江瑟瑟再生倾慕。甚至能凭此想象出裴霁舟叱咤战场的勇猛气概。
裴霁舟这一走,便去了小半年时光。直至那年腊月末,边关终于传来了捷报。
又过了半月,裴霁舟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他跃下马背,疾步沖入府中,急切地想要见到那个令他朝思暮想之人。
但他没有寻着江瑟瑟的身影,倒是看见母亲坐于大厅中等着他。
“你这什麽表情?”宣阳看着儿子失落的神情,佯装不悦道,“不想见为娘?”
“孩儿不是这个意思。”裴霁舟不停地朝里面张望着。
“行了,别看了,她不在。”宣阳道。
“不在?”裴霁舟疑惑。
宣阳点头道:“五日前,朗州传来消息说荀公病重,她便赶回去了。”
“哦,这样啊。”裴霁舟淡声道,“母亲,孩儿还得入宫面圣,便先不陪娘了。”
宣阳叹了声气,道:“真是儿大不由娘啊。去吧!”
“孩儿告退!”裴霁舟揖礼道。
“对了!”宣阳突然唤住儿子,难得扭捏起来,“你父亲收到我给他做的衣服和糕点了吗?可有让你带话给我?”
裴霁舟这才想起父亲写给母亲的书信,他从怀中掏出来递给母亲,“父亲说,母亲做的糕点很好吃,衣服也很合身,他在边关很是思念母亲,等西蕃局势稳定后,他会找机会回来看望母亲的。”
宣阳颤抖着双手接过夫君捎来的书信,眼里顿时泛起了蒙蒙水雾,“好,他喜欢就好,他的身体呢,可还如昔日那般稳健?”
裴霁舟默然一瞬后,点了点头,“父亲很好,母亲无需忧心。”
“那便好!”宣阳喃喃道,“你别愣着了,赶紧去沐浴梳洗吧。”
“是!孩儿告退!”裴霁舟道,“对了母亲,父亲还让我给您捎了些东西回来,我先带了一些回来,在我马上的包裹里,您等会儿一并带回府上,剩下的在不言那里,等他抵京后,我让忠伯给您送过去。”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宣阳道,“晚上过来和我一起吃饭吗?”
裴霁舟沉默了下来,似有重重心事。
宣阳长公主瞬间了然,温声鼓励他道:“去吧!”
偷天记(一)
新年伊始, 万象更新。
朗州位处江南,这里的节日氛围虽也浓厚,但比起豪迈的北方, 还是稍显婉约了些。
大年十五这一天,朗州城降下了第一场春雨,江瑟瑟站在檐下遥望天空,却发现渐渐有了星点碎雪夹杂其中。
“今天还要出去?”华伯景裹了身绵羊袄,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他将手揣在袖中,瑟缩着脖子嫌弃地看着淅淅沥沥的绵雨。
“老师今日想吃薯蓣泥,但朗州卖薯蓣的少, 若去得晚了就买不到了。”江瑟瑟伸出手, 有轻绒般的雪花落在她的掌中,倏而又化作了水。
华伯景叹了口气, 随即道:“去吧去吧, 荀老头这病怕是好不了了......”
江瑟瑟脸上浮起一抹怅然, 与华伯景一道叹起了气便挎着竹篮出门了。
烟雨中的江南, 雾气缭绕, 小河上轻舟蕩漾,泛起旖旎碧波, 人们立撑着伞立于船头, 穿梭在如诗如画的白墙青瓦之间。
江瑟瑟寻了许久才在集市的角落里看到唯一一个卖薯蓣的小贬, 对方是个年过七旬的老汉, 斗笠下是一头花白的头发, 他佝偻着脊背, 还蓄着一撮山羊须。
老汉有些耳背,他总是侧着耳朵听江瑟瑟说话, 言谈举止间,尽显底层黎民的拘谨与卑微。
江瑟瑟原本只想买两斤,但听老汉说起他于天未亮便从城外的邱山出发,走了整整两个时辰才抵至城中,下午还得赶回去。
江瑟瑟看着他斗笠上还在滴着水,衣服湿漉漉的,鞋子更是染满了黄泥,恻隐心起,直接买下了他所有的薯蓣,一共十四斤。老汉善良,还一个劲儿地劝她不要买这麽多,坏了就可惜了,他可以自己慢慢地卖,没有关系,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但老汉的身形勾起了江瑟瑟遥远的回忆,她不禁想起了曾经也有这样一个耄耋老者,他从她祖父那一辈开始,伴了她家整整三代,却在他正该颐养天年之际,被一把烈火烧成了灰烬,劳苦一生,却没能落个善终的结果。
“我们家里人多,这麽点薯蓣,我们最多两日便吃完了。”江瑟瑟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不过我想请您帮个忙,我还需要在集市上逛一会儿,可以麻烦您帮我们这些薯蓣送到荀府吗?”
当得知江瑟瑟是荀家人后,老汉的神情才有所松弛,他欣然地答应了江瑟瑟的请求。
时隔一年重新回到朗州,江瑟瑟觉得一切都是那麽的亲切。刚回来的那几日,一直被荀尚病重的阴霾所笼罩,她无心欣赏秀美风光,就连新年也过得浑浑噩噩。
按理说经历过生死劫的她早应该将离别之事看淡,但当她看到荀尚的颓靡之状,心中难免伤怀。倒是荀尚看得比她开,还反过来安慰起了她。
在荀尚和华伯景的轮番宽慰下,江瑟瑟才稍微释怀了些,她现在所能做的便是尽量满足荀尚的心愿,让他走得不留遗憾。
江瑟瑟沿街逛到了以前常来的胭脂店,店铺小二换了一茬,不认识她,又加上店中客人较多实是抽不开身便没有理会江瑟瑟的问询。江瑟瑟急着回去给荀尚做薯蓣泥,犹豫了一瞬后,决定下次再来。
但当她刚走到门口时,忽然撞见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女子,她顿了顿神,才认出对方是前不久刚结识的何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