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不甜(46)
“我没见你哭过。”
齐禹冷不丁出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布恬琢磨不出他什麽意思。
他想见她哭?还是他觉得她不会哭?
她张嘴砸吧了下:“我也没见你哭过呀。”
齐禹愣了愣,抿了唇,直起身子离开保育室。
布恬靠在门框看他背影,转头又看保育室里哭闹的小婴儿。
认识这人的时候,他已经十岁了。相识那麽多年,没见他哭过。
虽然他父亲很早因病去世。不过那麽大一个家,他妈妈人很好,齐家爷爷人也好,还有弟弟妹妹的,又不差钱,比许多人都幸福多了。毕竟是偌大齐氏的少爷,他小时候哭闹的时候肯定不差人哄。
她实在想象不出他哭起来什麽样子。
这人情绪不多。天生冷脸,从小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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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恬看孩子们跳绳,瞄着走廊下齐禹跟李熹院长閑聊。
猜想着这人能跟院长聊什麽。
院长招手喊她,她磨蹭了下才过去。
“你带小齐去那边歇歇,聊聊。中午你们爱心人士和志愿者都留在这吃饭。”
“哦。”
布恬应了院长,转头对齐禹说:“你跟我过来。”
她先走去树下的花坛,在边沿坐下。
李熹院长拉住齐禹,拿了两瓶水给他。齐禹谢过,走去树荫,递了一瓶给布恬。
布恬正要接,他又缩了回去,拧松瓶盖重新递给她。
布恬皱了皱眉,接了过来,取下瓶盖喝了口。
看齐禹就要在她身边坐下,赶紧挪了位置,离远了点。
花坛虽然被孩子们蹭得干净,可孩子们也会踩在上面玩。
他洁癖呢?什麽时候变得这麽随意,眉头不皱就直接坐下。哪根筋搭错了?
几个小孩在前面的沙坑玩闹,布恬招手喊他们过来,掏出胸前口袋里的棒棒糖,发给他们。看小孩子玩得手指头都髒兮兮的,她回收了棒棒糖,把糖纸一个一个撕开,再给他们。
太阳院现在的条件不错,有专门的院服,虽衣服鞋子仍是大孩子穿完小孩子穿,但质量不错,这里孩子也没那麽讲究,比穿别人捐赠的旧衣服鞋子还会觉得舒服些。
而她小时候差远了。那时候没外人来,孩子们多是不穿鞋的。在这麽热的夏天,水泥地和沙坑都火辣辣的,她都不敢出来院子里玩儿。
孩子们晒得满脸黑红,接布恬手里小小的糖果,陶醉在短暂的甜蜜里,露出开心的笑容。
布恬嘴角也不自觉地咧到最大。
她脸颊热得通红,头发有些淩乱,被汗水浸湿,贴着脖颈的皮肤。发鬓的汗滴熠熠闪烁。
齐禹坐在一边喝水,盯着她。知道她还在生他气。
看她笑得晃眼,他水喝了一半停住了。手握着瓶子失神了几秒。
滚了滚喉结,仰头喝光瓶中的水,仍觉燥热难忍。捏着空瓶,打量着孤儿院的环境。
布恬发完糖果,看齐禹百无聊赖的样子,忍不住发问:“哎,你真的要在这吃饭,你不忙吗?”
刚说完就又后悔了。
她好像在赶人。
她心虚地擡头看树。
这棵梧桐枝桠里掺几根围墙外伸进来的玉兰树枝,花苞不多,花香却馥郁。深深地呼吸两下,装作在赏花闻香,刚没说话。
天气这麽热,她来帮忙,中午在这蹭饭很是正常。
可这人就很奇怪。
她根本不信他能吃得下这里的饭菜。
“叔叔在这吃饭。”“叔叔留在这吃饭吧。”
孩子们释放善意,布恬知道是院里教得好。
对于来献爱心的人和志愿者,孩子们也懂感恩。
可她发现齐禹虽然笑着答应孩子们,他嘴角的笑容却僵住了。
四目相视。
布恬突然明白他在不爽什麽。
刚才孩子们好像都是叫她“姐姐”,却叫他“叔叔”……这把他叫老了!
“你们要谢谢叔叔,他辛苦了,帮姐姐留他中午在这里吃饭,声音大点,不然他听不见。”
她不忘把握机会火上浇油。
孩子们也很配合,调整了节奏,还有个领队,大阵仗朝齐禹发出邀请:“叔叔,您辛苦了,今天在这里吃饭吧。”
齐禹扯了扯嘴角。
布恬觉得他笑得比哭还难看,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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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搭的餐厅欢笑不停。
三条长桌,五十几个孩子和大人都入座了。爱心人士和志愿者跟孩子们穿插着坐。
“妈妈”们喊了几个大孩子出来帮着分盘子,小孩子们都乖乖坐在位置上等开饭。
大孩子懂事些,还有几个见过几次布恬,都稍微热络,指着留给她的座位。她看那个鹤立鸡群的人身边留了个空位,心下了然,转身就去帮着打菜。
今天有加餐。
布恬端着一盆卤鸡腿,带着一次性手套,抓起鸡腿挨个放进小孩和大人面前的餐盘里。
等到齐禹时,她瞟了眼他面前那餐盘,放了个鸡腿上去,他猛然转头对她说了声“谢谢”。
她手哆嗦了一下,端着盆就走,离远了些。转头看过去,她怀疑他会不会咽得下这种大锅饭。却看见他跟旁边小孩有说有笑,徒手抓着鸡腿在吃。
布恬愣了愣。
矜贵的齐家少爷也挺会“入乡随俗”。
她看见眼前有孩子已经吃完,她赶紧打饭直接坐了下来,瞄了眼隔着长桌那头的齐禹,几口扒了饭就要去帮洗碗,李熹院长却拉住了她。
“你怎麽今天魂不守舍。你又不是这里工作人员,你跟他们来献爱心的一起去休息休息,带孩子们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