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国正清秋(121)
“这……”
“说!”
“妈妈……妈妈说大人是贵客,要是能伺候得您高兴,日后常来走动,便是妾身的福分……”
碧桃口中说话,一面贪看着上官陵俊美无俦的面容,不由眼波含羞,桃腮染豔。
但在上官陵听来只是无稽之谈。
若是为了拉客,用这种方式也太蠢了,也许会有客人顺水推舟,但更可能犯了客人的脾气弄巧成拙。这背后一定有其他原因。
想起席间鸨母与轩平视线交接时的神情,上官陵心有所思。莫非是轩平预先买通了鸨母欲行报複?可是,既然能给她下媚药,为何不干脆下毒药?她随身带有顾红颜特制的解毒丸,寻常毒药并不畏惧,难道对方料到了这一点?还是说……对方图谋的根本不是她的命?那是什麽?
她放开碧桃坐起来,眼角下意识地瞥过窗纸,忽见一道乍隐乍现的影子在窗框边缘微微晃动。
上官陵放在膝上的手攥紧,心中怒极,面上却依旧沉冷如水。
现在发作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药性虽被内力压下去一些,腿脚却还酸软乏力,尚须时间恢複。
她闭目收摄心神,加紧运起内功,蓦觉项间被人环住,睁眼一看,那碧桃竟胆大如斗,再次攀了上来。
上官陵扯开她,将人按回了床上。
“大人……”碧桃美目一眨,泪湿眼睫,低低啜泣起来,“您就可怜可怜妾身……”
上官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寂然不动。
“姑娘,别人作践你不可怕。自己甘愿被作践,才真是万劫不複。”
“大人怎地如此无情?”女子嘤嘤低泣,意切情真,“妾身对大人一见倾心,自知卑贱,不敢冀望长恩,惟愿一侍枕寝,此生便死而无憾了……”
上官陵冷眼相视,默然不语。瞧她哭得珠泪盈腮,却不显狼狈,好似一枝春雨冻梨花,愈见娇楚可怜,暗想自己亏得是个女子,否则若是个真男人,对着这花样频出的迷魂阵,怕是刀架在脖子上也未必把持得住。
碧桃求怜半晌,见她居然无动于衷,心内气得暗骂,正要再使出浑身解数,上官陵忽然伸手,在她后颈一按,女子眼皮一闭,昏倒在枕上。
终于安静了。上官陵舒一口气,身体状态调整得差不多了,她悄然起身,向房门注视片刻,调头走向房间另一侧的窗户。
既然外面有人看守,就是不準备放她走的。敌暗我明,与其打草惊蛇,不如偷溜出去更容易成功。
她打开窗户,俯目一眺。
窗下波光莹莹,蕩漾着阁影孤月。
是池塘。
池塘不小,从楼上直接飞越到对岸几乎不可能,她倚近窗栏,目光沿着池塘边缘仔细搜寻,试图找到一个适合落脚的位置。
波光变得更亮了一些,嘈杂声顺风而来。上官陵擡头一望,只见红光闪烁,数队官兵举着火把奔驰而至,将所有楼榭团团围住。
她突然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光是杀死她上官陵能得几两好处?眼下正是容国国丧时期,昭国使臣在奚阳眠花宿柳被捉住,可不单单是什麽私德不修的问题。不仅能教她身败名裂,更能让容国君臣对昭国生出嫌隙,假如她被抓捕至审问的过程中出了什麽意外,那就更好了,昭王必不能善罢甘休,一旦两国彻底敌对起来,有人便可趁机坐收渔利!好个一石二鸟,妙设连环!
楼下传来巨响,官兵们沖进楼来。现在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她带上窗户,回头望向床上女子。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本是一件中衣,只不过设计为连体的袍服样式。
“抱歉。”她快步走到床边,轻声对昏无知觉的碧桃说了一句,将人扶起,飞速脱下她水绿色的外裙。她身材比对方稍高,好在这馆子里的姑娘为了显得窈窕美丽,穿的都是拖地的大长裙。
杂乱的脚步声在楼道上砰砰响起,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惊乱叫声。上官陵坐在碧桃身边,动作麻利地拆解头发。过于複杂的女子发式没时间弄了,她信手挽了个偏髻,拔下碧桃头上的银钗固定紧,又摘了一支珠翠,两朵绢花,大致装饰了一下。
还差一样——唇红!
官兵的踹门辱骂声,女子的啼哭声,男子的求饶声,从对面房间清晰地传了过来。
上官陵目光急迫地搜寻过房间、床榻、床上的碧桃……最后顺着床单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她心思一动,毫不犹豫地将尾指按上牙尖,用力一咬。
血珠颗颗渗出。
有一点色差,但在这不太明亮的烛光下,应该能混得过去。
她擡手,沿着唇瓣一抹。
房门砰然撞开。
几个官兵闯进屋子,看清面前情形,顿时一愣。
一个女子面朝里侧躺在床上,另一身着绿色罗裙的女子跪伏在床沿边,低垂着头似在拭泪。
“怎麽回事?!”领头的官兵大声喝问。
床边女子细声道:“碧桃姐姐被客人弄晕过去了……”
“客人呢?”
“走了……”
另外几名官兵在床底桌下搜查了一通,直起身来,对问话那人喊道:“老大,没有。”
“走!”
呼呼啦啦,一齐涌了出去,赶往下一个房间。
藏在拐角后盯着状况的龟奴愕然看着这一大群人空手而出,立时觉得不妙,弓着腰蹑手蹑脚摸到门边,向里一望,房中竟空无一人。他心下大慌,急忙奔进屋去,赶到床前伸长脖子一探看,脸色大变。
“这是怎麽了?”他着急地伸手猛推床上女子,“碧桃,快醒醒!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