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国正清秋(170)
顾曲:“……”
“行了,你个傻小子!”卓秋澜把他拽开,“这儿没你事了,别捣乱。”
顾曲不高兴:“掌门,我这是帮你忙……”
“你别帮倒忙我就谢谢你了。”
她踏出一步,又被衆弟子拦住。
“掌门,含章琴是我玄都府镇宅之宝,代表玄都府的道义,怎可落入他人之手?”
“代表玄都府的道义?”卓秋澜轻轻一笑,“玄都府的道义,自在人心,与一张琴何干?含章琴之所以宝贵,是因为祖师托志其中,因神而贵。后生小子,不领会先祖敦勉之意,却计较于一件死物?玄都府没了琴,还有剑;没了剑,还有经。就算连经论道藏都没了,不是还有你们吗?”
“人者,阴阳赋形,天地钟灵。尔等徒辈,空托七尺之躯,却不识道义所在!”她横琴于臂,淡然负手,“衆人退开吧。”
手臂一扬,含章琴被一股清风送上高台。柳缃绮红袖一招,将琴收入怀中。
“掌门果真言而有信,本座没有看错人。”她的笑容愈发耀眼,“掌门若不着急,不妨请进玉霄宫来喝杯茶。”
“不必了。”卓秋澜做了个回绝的手势,分毫也不想在这是非之地多留,白拂一甩,背过身去,“盘桓多时了,不缺一杯茶,告辞!”
待到玄都府衆人离去,柳缃绮的目光投向仍跪在台下的向锷。方才忙于解决薛道钰的事情,倒让他多挣得了一点活命的时间。
“说吧。私自违命,欺瞒本座,嫁祸同门,究竟受何人指使?”
她的语气閑适,向锷却已是心胆俱裂。天禽殿前车之鑒历历在目,饶是满腔悲痛万念俱灰,他也只得招供。
“是……是教主……”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连一旁的水云深也倍感错愕。
柳缃绮愣了一下,又很快收起异色,擡了擡手压制住满场骚动。
“教主乃山门尊者,倘若诬告,你罪加一等。你说是教主指使于你,有何凭据?”
“有……有……这是教主数次传令的令信,我悄悄留在身边……”
向锷哆嗦着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与他做殿主时的腰牌不同。柳缃绮接来一看,果然是教主令信。自打玉墟宫撤去三教令之位,此令信就很久没起过作用了。
人证物证俱在,柳缃绮思量片刻,还是决定给忘岁月一个自辩的机会。
“教主可有话要解释?”
忘岁月满面羞愧懊恨,当即屈膝跪地。
“向锷所言不错。是属下一时鬼迷心窍,贪图玄都府奇宝,这才暗中联络他许以厚利,要他私自为属下取得含章琴。属下有罪,请尊主责罚!”
柳缃绮默然不语。
忘岁月身为教主,名义上与她平等,如今却连声自称属下,可谓卑屈已极。
良久,她叹了一口气。
“一时糊涂也是人之常情,但教主身为三尊之一,理应以身作则,如今却违犯门规,指使下属行欺瞒之事,也不可不惩治。”
忘岁月连连叩头:“是,忘岁月命属山门,虽肝脑涂地,不敢怀怨。属下愿意领罪,听凭尊主处置。”
水云深微皱了皱眉,嘴唇一动似要开口,却终究低垂了眼帘,什麽也没说。
柳缃绮笑了笑。
“教主悔过态度如此诚恳,并且你告诉本座含章琴的秘密也算有功,若要你性命倒显得本座不公道了。点苍——”
北方谛命点苍应声出列:“属下在!”
“将忘岁月囚入寒潭幽宫。”
“遵命!”
第三十五章山雨欲来
玉霄宫。
朱帘打起,女子的步履带入一阵香风。
“香师苏缇,拜见尊主。”
柳缃绮靠在锦枕上假寐,听到声音睁眼向她瞧去,漫声道:“这麽晚把你叫来也是为难,毕竟今天刚让你费神帮顾曲治眼,正该好生休息一番。”
苏缇恭敬俯首:“尊主言重了,这都是属下应尽的本分。”
“你要是只记得本分倒好了。”柳缃绮笑看着她,“怕只怕本座用人未能尽其材,让你高才难施,忍不住做些本分外的事情呢!”
苏缇呆了一呆,随后一身冷汗,头埋得更低,嗓音愈发软弱:“尊主此话怎讲?属下……属下万不敢有所逾越。”
“你不敢麽?”
裙摆蕩到眼前,一只手掐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强行扳了起来。烛火馨红,将柳缃绮的面容照得柔和温暖,可她吐出来的话语却令苏缇险些打了个寒颤。
“我早就说了,”她轻轻缓缓地开口,“你的本事我再清楚不过。再装下去,罪加一等!”
苏缇心里没底,拿不準她已经知道了多少情况,但听她口气,却是对自己背地搞了些动作的事万分笃定。她不敢强辩,急忙伏地认罪:“尊主明察秋毫!是属下一时心软,听向锷说得可怜,这才答应帮他一把……”
“这麽说,是向锷自己来找你的喽?”
“是。他说他一时沖动,在成洛对薛姑娘和顾三公子出了手,薛姑娘是个爱记仇的,恐怕以后江湖相见麻烦不断,求属下帮他解决这个后患。属下想着他也是为了完成尊主的任务,遇事急了有些顾前不顾后也是情有可原,就答应了帮他。”
“怎麽帮的?”
“属下想着女孩儿大都爱美,就弄了些上好的胭脂膏子,掺了摄梦香,派人送往玄都府,本来是準备给薛姑娘用的。没想到……没想到阴差阳错,竟被顾三公子用了……”
“照这麽说,顾三公子的眼睛,倒是你无心之失了?”
“正是。而且属下也不知他为何会失明。”苏缇脸色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