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国正清秋(332)
“不,按你刚才说的,还有一种结果:与金秤重量一样。那就能在金秤宫自由行走。”
几人回眸一望,竟是顾云容。看来她虽一直不声不响,却并没漏听一个字。
“的确。”风飞絮笑得无奈,“但这个结果几乎不可能出现,哪有那麽巧的事?”
顾云容不置可否,却问她:“我想知道,若是秤上没有人,而是放上一个物件,比如一块石头,它会称出什麽结果呢?”
“那就不会触发对人的称法,称什麽都是秤的分量——也就是不称。”风飞絮说完,立刻醒悟了,“莫非你想……”
顾云容颔首,看向卓秋澜:“师父,我可以试试。”
卓秋澜仿佛已有预料,并无诧异之色,只道:“多加小心。”
顾云容答应着,如雪衣襟蕩开轻逸弧度,足尖一点,旋身而起。满殿金光大盛,转瞬笼罩了她的身影。
“云容!”卓秋澜暗自悬心。
王隋兴致盎然地等着观赏面前的“燕舞金盘”,视野中倏而飘进一抹雪白,宛如梨花委地。未及反应,便见寒光一闪,逼面而来。
他身子斜偏,瞬间躲开。擡起头来,正与顾云容对面相视。
“这……不可能……”
王隋眼眶大睁,满面无法置信,本就偏于苍白的脸容已是血色全失。
“人为有情之类,秤乃无情之属。”顾云容开口,平静淡漠的调子里,似有二分欣然、一分迷惘,“我自幼体质殊异,不解七情为何物。人家都说我像块石头,幸而石头也有石头的用处。”
她手腕一翻,剑锋不偏不倚,指住了王隋的咽喉。
“你想怎样?”王隋冷着脸。
“把那些孩童放出来,告诉我们化乐城的出口。”
王隋不语,半垂眼帘思索着什麽,须臾道:“好,我答应你。你先把剑放下,我好叫人来给你们带路。”
那顾云容心性简单,听他答应得爽利,便不存疑虑,正要收剑,蓦听卓秋澜喊道:“云容,小心!”
几乎同时,眼前景物一晃,劈空袭来一线刀光。
顾云容挥手横剑,堪堪挡下这一击。王隋咬牙一笑,反手一刀又至。
剑影联翩,刀光森然。剑影联翩,洁如风吹朔雪;刀光森然,凛若冰封寒泉。双刃交击的剎那,高台承受不住二人的力道,轰然裂开。余波四散,周围金秤被搅乱了轨迹,自相撞击,崩裂无数,霎时间满殿碎金。
卓秋澜见状,立刻飞身而起。和光剑应手而出,一道清辉,蕩入战局。
顾曲三人也準备相助,忽听得一阵又一阵嘈杂步声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继而,便见人影攒动,一大片守秤者如从地底冒出,将他们围在了殿中。
三人拔剑在手,迅速靠拢一处。
“怎麽办?王隋动用守秤者来对付我们了!”
“没办法,只有死战了!”
“不行!他们人太多,就算水平不一,耗也能把我们耗死。”风飞絮道,目光转向残破的高台,“我们必须先到掌门她们那边去,大家会合好商量。”
他们刚一动作,守秤者们便立马扑了上来。恶战随即展开,金秤宫内顿时乱作一团。
卓秋澜见势不好,恐怕薛白等人有失,赶忙调头回来解救。顾云容见此,也不禁分神向台下望了望,转回头来,已不见了王隋的影子。
“王隋不见了!”
正在此时,地面骤然震动起来,殿内的栋柱重梁也纷纷开始颤抖摇晃,仿佛整个金秤宫都即将塌下来。
“怎麽回事?!”
“王隋这个孬种!”卓秋澜骂道,“莫非要跟我们同归于尽?”
话音刚落,半空中忽然回蕩起了王隋的笑声。
“哈哈哈!鬼才和你们同归于尽!只要四秤流转的规则还在,四秤宫就有无数座,化乐城也会有无数座。但你们,可只有一条性命!”
随着王隋的笑声远去,整个金秤宫开始剧烈摇晃,穹顶开裂,墙壁坍塌,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从天而降,守秤者们早已撇下他们朝大门涌去,宫外遥遥传来雷电轰鸣的巨大声响。
“不好,这座化乐城要消失了,必须赶快离开这里!”风飞絮急道。
“孩子们怎麽办?”薛白挥开一块落石,一面大喊,“不也要给这鬼地方陪葬?”
“他们目前应该不会有事。”风飞絮迅速说着话,“他们可都是忘岁月的‘家资’,王隋不敢自作主张牺牲他们。我们先出去再想办法。”
“那要怎麽出去?”
“王隋的椅子呢?”风飞絮忽问,“就是他之前在台上坐着的那个。”
“被我劈碎了……”顾云容道,“现在不知在哪……”
“我过去找找。”风飞絮道,“你们先去镜子那边,就是你们之前过来的那面镜子。”
卓秋澜和顾云容合力扫开一块空地,领着衆人奔至镜前。不一会儿,风飞絮飘然而至,手里拿着一面巴掌大的小铜镜。她擡手向空中一抛,那铜镜立刻变大变长。两镜相对而立,顿时映出无穷镜影,一眼望去,便如一条长长的廊道一般。
“快进去!”风飞絮推他们,“沿着廊道一直往前跑,就能出去了!”
顾曲怀疑得很:“这能行麽?”
“行不行,都只有这一条路了!”
卓秋澜说罢,带头跳入了镜子。其余四人紧随而入。金秤宫中浓烟四起,一条横梁被闪电劈中,轰然落地,火光熊熊,沿着地面蔓延开来。
第五十五章匪躬之故
沈安颐带着她的大军在岑州度过了一个新年。一方面是休整,也正好趁着节庆犒赏将士。女王亲至,使得前线的气氛格外喜庆热烈,减少了几分行旅的苦寒。今冬天气和暖,不到十五便撤了炉子,沈安颐笑说这是天公作美,上官陵听在耳中,却不由担心起次年的收成来,只是眼下确实方便行军作战,遂不複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