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入野(35)
“是我没有提前说。”
电梯内安静了好大一会,彼此呼吸清浅回蕩,临到楼层,尚奕辰开口,“以后我会带手机。”
像是保证,又似解释。
这样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
羽澜偏头看他,眉目揪起。
尚奕辰似有所感,垂眸俯视。
四目相对,许久谁也没有移开眼睛,也没人开口打破这份沉寂。
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
两人心有灵犀般,定定盯住对方,想从窗口看到内心,知悉自己在那处柔软所占几何。
尚奕辰的眼窝很深,黑曜眼仁隐藏情绪的能力与她当仁不让。
这些年来,父母感情破裂永远是她心头上的一道裂痕,所以从小到大,她最有把握的一件事便是知道如何压抑心底疯长的情绪。
只要感情稍有冒头,她便与自己争斗,无止无休。
不想一个对视,她好像在尚奕辰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面部缩影,麻木中藏着眷恋,所有感官霎时敏锐,心跳声诉说不安。
她双眸失焦,其实不意外的。
心动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在那天下午听了几个小时的沙盘后,在那句“何必移植到屋檐下”,又或许是在拍照时産生的错觉,在出门后的“利率按银行同期”。
她从未表达自己的需求,尚奕辰说的、做的都刚好与她的期许不差毫发。
她直视尚奕辰,推翻了所有假设,应该是在被夜色吞没的车里,他喃喃低声“怕什麽”。
总不能一辈子自欺欺人,她厌烦于次次不受控,破釜沉舟般想再要个答案。心下说服自己,没有人是完美的,日子总要往前看,会馆三楼她不能记一辈子。
“尚...”
“叮。”
楼层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总裁办公室落地窗前,林远致撩目望过来,满眼诧异。
尚奕辰:“有个合作。”
羽澜无意打扰两人谈话,守着林远致,又不好开口,踌躇:“我...”
尚奕辰偏头,低声:“在这等我。”
“好。”
羽澜回头,真皮沙发泛着黑幽的光,苏纭蹲靠在沙发边上一手托腮,一手转动签字笔,看着纸上文字满脸愁容,听到声响,忙摊手掌盖住纸张字迹。
“澜澜姐。”
羽澜:“苏小姐。”
苏纭不好意思的笑笑,把桌下堆成小山状的纸团整理好丢进碎纸机,又仔细将写好的一张遮着字迹对折,小心收进包里。
羽澜习惯独处,见状不再打扰,偏头俯视楼下景色。
苏纭约摸觉得尴尬,没话找话唠几句,三分钟摸了五次包,每每看过来的目光总带有别样意味,似乎更想要一个独处的空间。
羽澜不欲打扰,想了想,借口离开,反被苏纭拦住,欲言又止:“澜澜姐。”
视线凝过,久久等来一句:“好羡慕你呀。”
“我?”羽澜不解。
办公室视野开阔,两面落地窗挡不住日光暖意,光线从百叶窗缝隙中穿梭交叠,一条条温暖的光影铺满办公室地面,落于桌面几缕。
苏纭用笔尖描着光线与阴影交割的那条线,委屈自嘲:“我没有你学历高,没有你聪明,还没有你漂亮身材好。”
羽澜诧异,算上今天,她们是第二次见面,说过的所有话加起来都超不过十句。苏纭情绪低落,没道理找上她诉苦。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苏纭又道:“和你做情敌,我一点胜算都没有。”
高层隔音极好,办公室除了观景台生态缸内水流潺潺声,再无其他杂音。
苏纭埋头说话的声音闷闷的,明明很低,却像石子临崖摔落,砸进羽澜耳中、心口。
那天在酒吧,苏纭亲口说过两人应该是情敌关系,只不过被另一个男人打断,没说下去。
羽澜默默侧目,轻嗅空气中浓重醒神的薄荷味。
明明十分钟之前,她才压下所有胆怯,拼出满身勇气,决心试着与自己和解。
暖阳光线慢慢淡出室内,不知过了多久,她无声呼一口气:“我帮你。”
“真的!”苏纭瞬间眉目舒展,灵动双眸蕴着笑,几乎整个人扑进她怀里,“澜澜姐,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人真的超好。”
女士淡雅香水味沖淡办公室内本该有的味道,羽澜尽量挤出一点笑容,听苏纭婉声说着心动。
也许,天意如此。
“为了工作方便,我们领过结婚证,但只是领证,什麽都没发生过,你...介意吗?”她不知道自己抱着什麽心思说出的几句话,希望她介意,又觉得自己卑劣。
苏纭眼神变了变:“你们领过证?”
“是。”
“那你现在...你对他...”苏纭试探道:“我不知道你们在一起,外面都说...”
羽澜打断她,强堆了个笑:“放心,我们从来没在一起过。”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往后,她大概不会再因尚奕辰的出现乱了心绪。或许,等两人在一起,她也不会再见到尚奕辰。
前不久她许愿不要有任何人插足自己的生活、打乱自己的计划,如今得偿所愿,该开心才对,然而她连面上浅笑都难以维持。
那封被苏纭摩挲过无数遍的信纸拿在手里,冰凉触感却似烫手山芋。
苏纭只顾娇羞:“我明天就要回学校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他。”
办公室厚重大门被总助推开,尚奕辰长腿迈进,苏纭看了眼门口,捂着脸跑了出去,临到门口又回头,滑稽作揖:“澜澜姐,拜托拜托。”
羽澜握着信纸,没等开口,苏纭已经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