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入野(72)
羽澜再三保证不会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那位太太才放心挂断电话。
合上手机,办公室霎时静了下来,她站在窗前没有动作。
35楼总裁办的视野比她的小办公室好太多,整面落地窗可以俯瞰大半城内。
办公室没有旁人,她站在窗前,视线下移,掠过街角枝头最后几片银杏叶随风而落,染上地面几缕金黄。
树下,环卫工人年过半百,撑着笤帚坐在路肩,写满岁月的脸上攒着笑意,慈爱地抚摸着膝旁小女孩的两个羊角辫,小女孩依偎在老人怀里,低头把玩着什麽。
羽澜定睛瞧着,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大约能猜到,每年到这个时候,街道两旁的枝干上,都会有挂出来辞旧迎新的彩灯。
明天就是元旦了。
掌心里的手机此刻静悄悄的。
她指尖无意识地攀上手机边缘,不由自主划开屏幕,通话记录那麽多,好像又不难找。
备注着父亲的那通电话,时间停留在几个月前。
她咬着口腔内壁腮肉苦想,那通电话好像是因为她夜宿君庭,父亲一大早打来电话训斥。
之后除了领证那次,好像真的和父亲断绝关系似得,几个月来,父女两人再无交集。
没有通话,没有见面,陌生人一般,她甚至在想,如果哪天迎面遇上,是不是也要装作不认识般擦肩而过。
毕竟,父女两人在很久前,就已经无话可说了。
回忆像是开了闸的洪口,她只敢戳开一点抿些苦涩,那些记忆却不受控般一股脑压上心头,喧嚣着悲鸣。
“啪嗒。”
像是被吓到般,又好似找到心里依托,瞳孔有片刻放大,梗在喉咙的酸涩也如找到了来时路,咽下所有。
她按了按眼角,转身。
屋门不厚重,推开用不了多大力气,擡眼,见到门后人,那双耀起神采的眸子霎时黯下。
“羽小姐。”韩放进门将手里甜品盒子放在桌上,“尚总临时有事,大概还要再晚20分钟左右,交代我先把这个拿过来。”
视线滑落盒子,随之一并滑落的还有惊上心头的那股不明言语的情绪,她嘴角裂了个难以察觉的弧度,眼尾一抹自嘲,低声:“好。”
怕她等得不耐烦似得,韩放解释:“是公司一个别有用心的老董事,我们应付不了,尚总没法推掉。他说不会太久。”
羽澜无意打听尚氏消息,浅浅“嗯”了一声,打断他剩下的话。
屋门合上,办公室又恢複寂静,她暗自轻拍了拍胸口,幸好,刚才进来的不是尚奕辰。
不然又要被他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
转念一想,看到能怎麽样。
缓了缓,不行,看到又该给他留下话柄了。
天人交战半晌,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她在一堆理不清的头绪里擡眸,满眼迷茫撞进刻意收敛冷意的瞳孔。
这段时间相处,尚奕辰知道在哪里打趣她,会让她条件反射的脸红,她也摸索出尚奕辰脸上不明显的表情变化,猜测他的真实心情。
藏在桌下的五指收拢,心莫名提起忐忑。
她按住桌角,仿佛这样才能寻到些勇气,出口一句算不上只是关切的问话。
“韩放说你要应付一个董事,不顺利吗?”
落地窗玻璃映着两人身影,一站一立,耳边生态缸潺潺水流声不断,未能吸引任何一人视线。
过于安静的环境加剧了感官的敏锐,她能感觉到那双眸子带着探究意味在她脸上睖巡。
始终没等到回答,反而捂出手心半层薄汗,羽澜无声吸了口气,擡头:“抱歉,我没有想打听集团的意思。”
她以为话题就此带过,不想尚奕辰追问:“那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
羽澜擡眼,尚奕辰直直注视着她,不发一言,那双眸子太容易让人深陷其中,她别开目光,垂下头,静静数着心跳。
从小到大,她都不是会主动的人,自问耐心十足。
然而静默数秒比想象中难熬,她记不清数了多少个60秒,终于听到他低声叹息。
“直说是关心我,不行吗?”
数秒的默念声梗在舌尖,心事被人戳中,她面上难为情隐藏的很好,有心关切,出口却成:“我以后不会问这种敏感的问题。”
尚奕辰上前半步,清徐薄荷香味盈进鼻腔,低声重複:“敏感。你指什麽?集团还是关心?”
试探的眼神落在她周身,少见的,她未生出丝毫被人窥探的不满,反而有几分无法言说的满足。
有些窥探,是为了满足私欲,有些窥探,是盛满眷注,于试探中一点点亲近。
尚奕辰属于后者。
办公室暖气开的很足,两人穿的都不算厚,却被空气中蒸腾的热意暖了声调。
她声音虚浮:“教授回去了,我先走了。”
“说两句话就要走,这麽不待见我。”
羽澜咬牙,问题是每次他的两句话,都让她羞于擡头。
大大咧咧地对当事人说关心,她觉得自己应该这辈子都做不到。
她久不理人,尚奕辰换了话题:“不是说留下来吃晚饭,怎麽走了?”
羽澜看了眼时间,4点才过,语气略有愧疚。
“教授的小重孙突然生病,他不放心先回去了,说改天再约时间。”
自从楚付为她发声,协会几次邀请她过去小坐,无非是希望她能说服楚教授。大赛若能有楚教授坐镇,必能带来极大关注度,从而牟利。
教授过来,对协会百利无害。但教授喜静,这种活动于他而言可有可无,羽澜本身都不知该怎样感谢楚教授,更不会帮协会麻烦教授,推了几次后,不再答应协会的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