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入野(88)
羽澜揉了揉她的脑袋,眉眼温柔:“嗯,乖。”
奈何力气有限,思思扒着盒子往里拥了半晌,没能推进去。
羽江年偏头看了眼,拉过思思,把手缩进袖子里,隔着袖口布料用力往里压了压,片刻,轻“嘶”一声,问道:“棉纱是不是蓬松才好用。”
“都能用。”
“你盒子里的太多了,不然拿出来吧,”羽江年满脸自责:“我该想到的,棉纱怎麽能压实呢。”
羽澜吸吸鼻子,笑着单手捧盒子将自己提前準备好的棉纱拿出来,递给父亲:“爸,我用您拿来的。”
棉纱也好,绣线也好,所有锦上添花的东西,她都不看重,父亲满头大汗送过来的舐犊情深,她说不出拒绝。
“爸,我去了。”
“嗯。”
比赛时间5个小时,参赛选手自己安排时间,保证结束时作品完整。
作品按精美程度赋分,现场大部分人挑选的皆是稍複杂的图案,比赛开始,四周只剩绣针刺破绸布的声音。
一副刺绣,绣几天、几月、几年都是寻常,只给五个小时,大家手上动作飞快。
羽澜固定好绣布,确保不会松散后,比量绣稿,小心挑出经纬线。
她原本要绣静物,看过姜太太的垫绣后,忽生出相融的想法,姜太太热情传授经验,给了她灵感,选中这幅春游图。
多次试错,最终确定大面积抽纱留白,用绣线勾勒出花草人物,飞鸟与鸣虫使垫绣手法点缀,立体与平面结合,让刺绣活起来。
她信心满满将多余经纬线抽出,拿出父亲送过来的线,指尖擦线顺到尾部。
“嘶。”
忽觉指尖刺痛,她擡起手看了下,怀疑自己碰到木屑,未多心,单手在尾部挽了个结,落下第一针。
一根线用完,她目不转睛盯着眼前刺绣,擡手拿过线团,明明余光未发觉异样,指尖的刺痛越发清晰。
擡手观察,没有伤口。
她纳闷去看绣架,实木被打磨的圆润光滑。
时间一分一秒溜走,羽澜顾不上耽误,按下狐疑,忍痛继续绣轮廓。
指尖颤抖难以控制走线,她咬牙硬撑,自责自己不该擡手乱摸。
实在不吃痛时,从盒子中倒出棉纱,準备先裁剪形状,休息手指。
“呀。”
第 52 章
羽澜垂首看着绣架上堆在一起的棉纱,仿佛记忆出错,她亲手放在盒里的棉纱,分明清透白亮,怎麽会是这些被墨汁污浊过的颜色。
直到一根小指粗细的墨管滚到眼前,针眼细的洞口沾满浓稠。
怔愣良久。
耳边,针穿透布料的声音清晰刺耳,顺着薄薄的布料扎透跳动的心房。
尖锐刺破韧性的薄膜,鲜红四溢。
墨汁染髒掌心,她苦笑,无声质问:“为什麽?”
偌大场地,没人给她回答。
盒子全部清空,她一早準备好的线和棉纱都在进门前给了父亲,是她亲手递过去,亲手断掉自己的后路。
望着绣布上大片黑色,绝望自心底而来,即便她留有备用,绣布已经髒了,在髒透的布上,能绣出什麽干净东西。
她怎麽可以相信,对她疾言厉色十几年的人,一朝温柔。
擡眼,电子屏上放映着每一位参赛选手的绣布,有人已经绣完大半,有人在修正细节。
协会为了宣传,电子屏内容实时转播,不只她擡眼可见,关注这场比赛的所有人都能看到,亲人朋友、敌对公司。
久久恍惚,她忍下泪意,使劲握拳,借刺痛让自己清醒。
这场比赛的举办,是姑姑送她的礼物,她不能弃赛。
距离结束还有三个半小时,她擡手挪开髒掉的棉纱,一遍遍抚摸绣布。
—
场馆大门外,思思跟在羽江年身后,不乐意的嘟囔:“姐姐比赛没有结束,我们等她一起回家不好吗?”
羽江年面无表情:“她不跟我们一起。”
“才不是,姐姐答应我,每周都来看我的。”
羽江年没接话,朝远处出租车招手,在出租车到达前,一辆埃尔法拦住父女两人去路。
贴了防窥膜的侧向玻璃窗落下,驾驶位上的男人眼神不屑,上下打量他:“羽先生,尚总想和您聊聊,请。”
“我不认识你。”说完,便要拉着思思迎后面出租车走去。
驾驶座上的人说话不疾不徐:“羽先生,是尚总请您过去,还是回头您求着见他,您自己掂量。我好心提醒您,您求,尚总不一定有时间。”
羽江年嗤了一声:“光天化日,他还想绑架我不成?”
车上人冷笑:“羽先生不用生气,既然您不愿意,失陪,我去见...羽太太。”
“嘭!”
车门合上。
-
“比赛结束,请有序离场。”
机械音在半空回蕩。
场馆人声鼎沸。
“这个人好厉害。”
“我后来也在看这个人,她绣的东西和稿纸上完全不一样,好强的记忆力。”
“一个半小时的时候,她拿出来的棉纱好像被墨水弄髒了,棉纱又把绣布弄得髒兮兮的,我都以为她要提前走了,没想到竟然拿被墨水弄髒的线绣了一副山河图。”
“很壮阔。”
“是,原来抽纱加上垫绣能出来这种效果,隔着屏幕,她绣的山看起来特别立体。”
“看着应该还用了戗针。”
“年纪不大,会的多不说,竟然样样精通。”
“就是可惜,她手一直在抖,不然绝对是今天当之无愧的第一。”
......
羽澜起身,没精力听别人或欢呼雀跃、或懊恼难过,她站在原地,看尚奕辰穿过人群,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跑过来,站在她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