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陶馨雅顾不上面子问题，死死揪住阮妤衣服，从脚底涌上的冷意窜入四肢百骸，她小腿都在打颤，趴在小土坡的身体不受控制滑落，靠着身后黄土大口喘气。

已经有一个人吓半死，这时候不能乱，阮妤强撑着不适，拍她的肩膀安慰：“是人，别怕。”

“怎麽可能……人怎麽可能会突然消失……人怎麽可能开车不打灯！”

她吓得够呛，说的话越来越趋向于鬼神之说，仿佛只有鬼神才能做到如此迅速地从眼前消失，不留下声音和痕迹。

陶馨雅身体不由自主开始抖，甚至有想跑的迹象，阮妤赶在她动念头的前一秒出言阻止：“我以为你胆子很大，没想到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此话一出，成功将陶馨雅定在原地，想逃跑的念头被自尊阻拦，即使怕得要死，也不想被阮妤瞧不起：“胡说什麽！你哪只眼看到我想跑了？”

“没有吗？”阮妤坐到她身旁，“可能我看走眼了。”

换作平日陶馨雅必然是要在言语上较量一番，不会窝囊的被人指着鼻子诬陷一通，此时她没力气周旋在吵架上，期盼家里人看到她的消息尽快赶来救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有车子驶来的声音，更不会有人经过此地，偌大荒野，就她们两个“活物”，周围更显空旷。

陶馨雅缓了许久，相比较之前的慌乱现在好了点，侧眸看阮妤坐在一旁拿着石子跟摆阵似的：“你不怕吗？”

“我不信鬼神之说，通常来说，人心更可怕，”阮妤握紧手中石子，扭头看她，“譬如此刻，我们之间如果有一个人心怀不轨，你觉得可怕吗？”

陶馨雅刚缓下来的情绪重新吊起来，防备盯着阮妤：“你什麽意思？”

“设想一下，如果我是那伙人中的其中一个，你看到的都是我提前安排好的，包括我们在车上发生的一切，为的就是要你的命，信吗？”

黑暗依旧笼罩大地，陶馨雅看不清阮妤说话时的表情，听不出情绪的起伏，阮妤说这些话始终处于平淡语气中，而往往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人……她悬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顾不上脚疼悄悄往身后挪。

阮妤及时摁住她腿：“怕什麽，我们又没深仇大恨。”

这一次若能平安度过，陶馨雅决定每周必去教堂礼拜，好好奉献，多看圣经，心髒禁不住连番打击。

“那你什麽意思？说那样的话肯定引起人误会啊！”

“所以我问你究竟是人心可怕还是你所谓的鬼神可怕？”

陶馨雅被问住了，张着唇半天找不出反驳的话，有一点可以承认，刚才阮妤这麽一闹，她竟连身后的危险都忘了，还準备往后跑。

两人同时沉默，时间悄无声息来到了晚上十点多。

远处，一束强光打来，阮妤下意识擡手，透过指缝依稀看到有人从车上下来，紧随其后的另一辆车上也下来了人。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陶馨雅本能地怀疑是不是有人发现了她们：“是不是沖我们来的？”

“是救兵。”阮妤淡淡解释，率先起身朝来人挥手。

沈确从阔步走变成一路飞奔而来，几乎是沖到了阮妤面前，双手扶住她，从头到脚一直打量：“有没有受伤？！”

“我……”

“你胆子是不是太大了？把车停在这儿荒无人烟的地方，谁让你下车的？！”

认识沈确以来，除了小时候小打小闹的生气，这是陶馨雅第一次从沈确脸上看到震怒，她知道不该往枪口上撞，可这时候如果不解释等阮妤私下告诉他，只怕会引起更多误会，陶馨雅思前想后往前走了走，打断他们：“阿确，这件事怪我，是我中途下车才造成……”

她话未说完，沈确淩厉的眼风已向她扫来，从未有过的冷意盯着她，比起刚才的慌乱，这一刻才真正体会到手足无措，睁着眼不敢多言。

“理由。”

陶馨雅愣住了，没想过他会问缘由，正愁该怎麽解释，家人的叫声将对峙的局面稍稍破解。高佳贤过来，二话没说抱紧陶馨雅就哭，大晚上的哭声透着诡异，跟在后面的男人看不下去了，伸手拍打高佳贤制止她夸张行为。

“行了，还有这麽多人在，女儿好好地你哭什麽？！”

笙子圆场道：“是啊，人没事就好。”

时序站在小土堆上环视四周没瞧见异常：“先回去吧，一来一回也要时间，路上再问也来得及。”

男人点点头：“小时说得对，你别抱着女儿不撒手叫人笑话，赶紧上车，回去你再问。”

高佳贤撒起泼来：“我就说我也去，那还不是阮妤不让，要是我跟着一起哪儿有这麽多事，至于跑到荒郊野外折腾一群人过来？”

阮妤刚準备解释，沈确将她拉到身后：“你这是打算把错怪她头上？”

“难道不是？”高佳贤只顾着哭，转过身才瞧见说话的人是沈确，气焰低了几分，“阿确，你要是没时间来接直接和阿姨说，我也不是非要逼你来接，你让阮妤去接，她都多少年没回乌祈镇了，路况能熟悉吗？！”

沈确难得挂脸：“你宝贝女儿刚才说是她中途下车导致后续这些事，你把错怪阮妤头上？依照你这个说法，她好端端改票，深夜回乌祈镇，造成这些事的罪魁祸首到底是谁？害我们深夜被折腾出来找人又是因为谁？”

高佳贤被质问得不吭声了，给丈夫一直打眼色。

“阿确，我替阿姨跟你还有阮妤道个歉，她性子急有时候说话不顾及，你多包容。”陶海德厉声斥责，“还站在这儿做什麽，赶紧上车，真是妇人之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