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笼中鸟(3)
警车鸣笛声拉回他的思绪,他抹抹眼尾,察觉楼下好像是乌泱一片。
贺风攥紧栏杆,他只是想默默无闻跳个楼而已,擡眼看去,对面的人还站在那儿望着他。
一声“吱呀”,贺风回头,看见一个胖子推开门走进来。
这胖子就是锦河灿烂老总,刘锦,平时最喜欢各种各样的酒局,贺风现在极其讨厌他。
“你还真要跳楼啊?”刘锦瞟了眼贺风身后栏杆,出手在空中按拍了两下,装模作样地劝:“你小心点儿,别一不小心掉下去了。”
贺风嗤一声,微眯起来的眼透露出失望的光点:“我现在是不是就应该掉下去?到时候让你脱不了干系。”
“去年夏天那场大会,我开的,你来主持的。贺风,你忘了吗?不管怎麽样,都不能生出跳楼这种心思啊。”
贺风吼了声:“刘锦!”
他嗓音带一丝少年的青涩感,一字一句重重地控诉:“一开始所有的练习生,都是因为相信你才进公司的,凭你心情说不让出道就不出道了还要我们付违约金?你真是吸血鬼啊。”
“现在我们就只说你的事儿,跟那些其他人都没关系。”刘锦拉开椅子坐下,肥壮的手指在裤袋里按着烟盒,“你那时十二岁——”
贺风打断他:“别他妈的打感情牌了!不是PUA就是画饼!锦河灿烂早该倒闭了!”
刘锦耸肩笑一声,歪着脑袋瞧贺风。
贺风外貌身材条件极好,但就是不圆滑,有时候说话太实诚直接,在刘锦看来,就是低情商的表现。
刘锦说:“你先别激动,我们就事论事。”
“论你妈!”
刘锦拍桌爆吼:“管理课都不知道你上哪儿去了!”
贺风嗤笑一声。
“你是不是当过男模我就问你?你那个时候还未成年!你当男模的照片网上到处都是!”刘锦很生气地指了贺风一下,“你眼里容不下沙子,其他人就能容了?你这是妥妥的黑料。”
贺风冷声:“我知道了,我给你的钱还是太少了。”
刘锦继续说自己的:“本来你家境就不好,怎麽打得过那几个富二代练习生?你又不肯跟人一起吃饭喝酒,讨好那几位总,我怎麽放心让你出道?你信不信你一出道就因为之前做过男模而塌!你那时候背后一个人没有,你难道还想靠我?”
见贺风油盐不进闭上眼,刘锦起身:“要是你肯配合,这事就还有点说头。”
贺风用说遗言的语气:“我跳下去,锦河灿烂倒闭的事也就有说头。”
“你跳下去死的是你,就算公司倒闭,我还能东山再起。”
贺风掀开眼皮:“你还想东山再起?”
刘锦盯着他,他像只猎豹沖过来,硬拳砸过下颚,气流仿佛都被撕扯出声。
一瞬间的恍惚让刘锦瘫坐在地,啤酒肚上下晃动。
“贺风你……”刘锦揩了把唇边血渍,擡眼瞪他:“老子养你8年,你把老子牙打掉?”
贺风站在他面前,胸膛微微起伏,略带腥红的眼瞧着他血红的唇,偏头:“给我看看,打掉是你哪颗牙?”
刘锦吐出一口血沫,那颗金牙被他稳稳接在手心。
贺风笑了:“吸人血的东西,你这颗金牙上不知道有多少练习生的血水。”
刘锦扶椅子起身后,立即甩贺风一巴掌,语气粗鄙:“你现在就给老子跳!让老子看看你寻死的能耐有多大!”
他手上的血渍带到贺风脸上,贺风随意擦了把,一颗心在胸腔里混沌地跳。
贺风面无表情走到栏杆边,长腿轻松一迈。
刘锦眼疾手快,对準他的后脑就是一烟灰缸。
疼痛骤然降临,尖锐直达心底,贺风缓缓回头,刚吐出一个“刘”字,就要倒。
刘锦拽过他的裤腰,让他直愣愣倒在了自己脚边。
“呼——”刘锦捂捂嘴,左右迷惘看了几眼,随即坐在地上,开始大喘气。
营救人员飞速推门而入,刘锦一手撑地,一手挥挥:“有没有呼吸机?快喘不上气来了。”
这场闹剧似乎已经收场了,要跳楼的人被擡上了担架,林禹安垂眼下望一秒后转过身。
世界仿佛在颠簸,天跟地混合一起,就像融化的双色冰淇淋,贺风睁开迷蒙的眼。
好多人在看他,这些人围成了一个圈,担架被暂时放在了地上,贺风唇微动,后脑好痛,该死的刘锦,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林禹安站在人群里很出挑,他观察躺在担架上的人,这人轻薄的羽绒服敞开,里面是一件黑背心,露出大片锁骨跟一截胳膊肌肉。
几秒后,人们看见一个穿米驼色大衣的男人双手插入口袋,走过去蹲下来,问伤者:“冷吗?”
贺风看去,他视线模糊,这男人的五官好似像素,镶嵌在白净的脸上。
不等贺风回应,男人起身脱掉大衣,赶在他被擡进车里前,把香喷喷的轻柔大衣盖在他身上。
车门关闭得很快,那给他盖大衣的男人转身就走,贺风闭上了眼。
第二天早上六点,贺风醒来,眼珠子呆滞两秒后起身。
他在普通病房里,其他床位上的人还没醒,而他因为起身太猛而发出的“嘶”声,扰醒了隔壁床的小男孩。
隔断帘没拉上,小男孩看着这位双手混乱的大哥哥。
贺风想去摸后脑,意识到被包扎了,就停住,另一手顺带去理了理衣领。
床边有张椅子,米驼色大衣被搭在椅背上,显得柔软。
贺风偏头想了想,这大衣应该不是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