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梦效应：行刃(12)

“我叫。”

通讯那头的人好像轻笑了一声，秦予义没听太仔细。

“我知道。”那人又温和地笑了一下，“黎治宇已经将你的个人信息都发给我了。”

他擡眼，入眼是熟悉的楼栋号，有些意外，这段回去的路居然走得格外快，他都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楼下了。

“什麽时候开始？”他在门口站住，秦子鹦这会儿已经睡了，他打算和商觉说完再回家。

“明天。”那人忽然轻咳了两声，秦予义听见对面端起杯子的动静，商觉喝了点水，润了润喉咙。

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听上去像含着什麽一样，更温润了。

“明天设备送到之后，你就试戴一下。如果感觉没有问题，没有出现排异反应，我们就开始。”

商觉似乎喉咙不舒服，还想咳嗽，说得话就变得很简洁，省略了关键信息，乍一听，氛围就变得有些含混。

尤其是在这样一种深夜的环境中，

秦予义想起来外界的传闻，听说种梦公司的继任者身体不好，甚至病弱到无法出门的地步，但这超级公司的继任者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为他那点儿爱好收集灵感。于是才想找个愿意跟他分享感知的人，为他自由出行，做他体验生活的替身。

秦予义猜不透有钱人的想法，不管商觉有病没病，他只觉得这种事很无聊。说到底，还不过是找个借口满足自己的窥私欲。

他很快皱了下眉，搓了搓手指，决定为自己争取点权利，不能总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协议第五条，雇主有权在任何时间单方面发起连接。”他念出电子合约上面的字，语气硬了几分，“这条我不接受，每天晚上十一点开始，到第二天早上八点之前，这是我的私人时间，我需要保留。”

那边沉默了一瞬，只剩商觉平稳的呼吸声。

秦予义都做好了会被驳回的準备，没想到，商觉只是又笑了一声，缓缓道了一个字：

“好。”

秦予义一愣，再看向手环投影出来的电子合约，第五条已经完全消失了。

老板都这麽好说话了，他也没必要矫情。何况用老黎的话说，这也不是亏本的买卖。

视线很快扫到底，他在自己名字的位置按下指印，电子指纹很快录入了上去。

“我会努力工作的。”他说。

电梯门缓缓在他面前打开，他一脚踏进电梯，打算挂断通讯，忽然想起以前雇主都挺喜欢某个称呼的，他犹豫了一下，为了缓和气氛，重複了一遍刚才的话，补上那个称呼：

“我会努力工作的，Boss。”

下城区

商觉似乎是从未听过有人这样叫他，呼吸中的笑意都更明显了。

秦予义听着那含着气声的笑音耳朵有些痒，他抿了一下唇。

快到家了，他想挂断通讯，可听上去商觉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似乎还想多跟他聊聊。

秦予义的眼神变得愈发无奈，此时，商觉又随意挑起了个话题。

“黎先生有告诉你，我会雇人连接通感的原因吗？”

秦予义知道，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老黎的确调侃过此事，说商觉没艺术家的命，得了艺术家的病，不然怎麽能想出来这麽无聊的委托任务，属于无病呻|吟又烧钱。

他心里想着这句话，说出口的话却完全相反，用词十分礼貌：

“没有，没有雇主的允许，我不会过多打听您的隐私。”

电梯缓缓上行，他们这栋楼住得鱼龙混杂，电梯厢充斥着难闻的泡面味和烟味，秦予义飞速说完，憋了憋气。电梯门不严实，底部有条缝，漏光，一截截光影交错打在他的脸上。

他耳机戴在左耳，听筒里面传过来一声喟叹。

“这很好。”商觉音调下沉了点，但是语气中那种止不住的笑意还是没有消失，他又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什麽，轻微的吞咽声后，他再次开口，声音听上去有些微醺。

“你很让人省心。”

秦予义听见末尾的两个字，蹙了眉，轻微磨了下后槽牙。

省心……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麽评价他，听上去像是在评价一件货物，或者一个宠物。

何况商觉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太惬意了，他很容易能够想象到对方正处于舒适温暖的环境。

电梯送他到二十层，秦予义离开电梯，站在露天长廊上，一擡头就能看见排布着污水管的天花板，浑浊的水滴滴答答往下流，周围弥漫着一股霉湿味。

对比下来，显得他待的地方很髒，又很廉价。

也提醒着他两人身份的天差地别。

往常秦予义是不会在乎这些，但或许是夜很深了，又或许他为了钱做了一开始就拒绝的事。

他胸口浮出一丝焦躁。

商觉似乎还想和他聊什麽，秦予义不想，可是商觉刚刚成为了他的雇主，是他的上级，按理说他没有资格拒绝。

这种矛盾的状态让他言辞间含着一种微不可查的尖锐。

“请问我们的协议还包括陪聊服务吗？”

“我们……”商觉是个聪明人，他听出了秦予义话中的潜台词，失笑后，得体地回複道，“抱歉，好不容易有人接下我的委托，我有些兴奋，忘了现在已经深夜，是我打扰到你了。”

秦予义拉开走廊一侧的栅栏门，提前掏出了电子铭牌準备开门。

栅栏门后有一摊污迹，黑泥一样，秦予义弯腰捞起智障小狗，免得弄髒它轮子。

他回複之前礼貌疏离的态度，和商觉维持着表面客气：

“没有的事，现在已经是我的私人时间了，那我先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