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梦效应：行刃(147)

只是到地方后却让他傻了眼。

幻空城一百层往上，三百层往下全是没有名字没有品牌的工厂，一踏进这片区域，震天响的噪音让翟宝差点耳背，多亏律师让他提前戴上降噪耳塞，他才没被噪声震晕过去。只是耳朵勉强过关，呼吸这块又来了生死考验。

工厂区到处都弥漫着一种淡黄色的烟气，像是沙尘暴那样遮天蔽日，闻着还有点腥甜的刺激。翟宝几乎是一进来就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他咳得捂着口鼻，过一会感觉到指缝湿漉漉的，手一拿开，才发现那腥甜味不是来自空气，而是他的鼻血。

“防毒面罩。”

翟宝呛得泪眼朦胧，听不见律师的声音，只看见律师做了口型。然而他从出生后第一次遭受这麽恶劣的环境，反应慢了不知道多少拍，直到律师无奈地替他戴上面罩，他才明白律师的意思。

“他们……”他指着前方装卸货物的工人，想说什麽，可在这里待了不到一分钟，眼球变得酸涩难堪，像是挤了柠檬汁进去，双眼在护目镜里面还在不停流泪。

说话听不见，两人只能在手机上打字交流。

【这里工作环境太恶劣了！我一进来都受不了，他们怎麽能坚持得住？】

律师看他在问那些装卸工人，想了想，在手机上打字：

【你仔细看，他们的眼睛和呼吸道都替换成义体了。】

【那听觉呢？】

【他们在这里不需要沟通，只需要做够每天的任务量就行。】

翟宝不再说什麽，只是皱着眉头跟在律师后面走，他们的目的地是两百三十九层B区13号厂，还有一百多层的路，他们走了一阵，律师带着翟宝在一个很奇怪的索道前停下了。

【这是什麽？电梯呢？】

【这就是电梯。】

翟宝透过护目镜顺着索道钢绳往上看，这根绳子分明是垂直于地面的，只有一些很短的横杆等距离串在钢绳上。

【这是电梯？分明只有一根绳，要让我们跟猴一样爬上去吗？】

没等律师解释，这时，旁边有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人靠近了钢绳，绳索开始嗡嗡运行，那些横杆一点点往上移去。

只见那人靠近垂直索道，左手抓住左边横杆，右脚踩着下方斜对角的横杆，剩下的一只脚蹬住地面，便像是踩梯子那样，攀在了索道上。

不一会儿，那灰色工作服的人就升了上去。

翟宝看得目瞪口呆。

【上去还算容易，可这怎麽下去？】

律师在手机上飞速打了几个字后还给翟宝。

【运行速度很慢的，看準层数往下跳就行。】

翟宝：“。”

到了两百三十九层，律师稳稳跳上平台，翟宝手脚不太灵活，脚一滑，只剩一只手抓着杆，硬是在空中兜了一圈，才瞄準落脚点，滚到了地上。

等他眼冒金星爬起来，13号厂的厂长早就在这里恭候他们多时了。

只是此处太吵，厂长和律师握过手之后，便邀着他们去自己的办公室细说。

13号厂是个小型厂，厂房不过八百平方米左右，厂长的办公室就在厂房横头二楼，一面很大的隔音玻璃，视野开阔，一眼扫过去便能将下面整个厂都尽收眼底。

办公室里的空气要好很多，起码没有毒到吸两口就流鼻血的地步，翟宝把防毒面具摘掉，两个脸蛋被闷得红扑扑的，压了一圈白印子。

办公室布置得很简单，就一张对着玻璃窗的大桌子，旁边是两个并排的办公椅，厂长招呼律师和翟宝坐下后，递了两瓶水过来。

“唐大律师，小伙子，来，喝水。”

“这不是厂里的过滤水，我专门从上面买回来招待你们的，放心喝。”

冰凉的水瓶握在手中，就像久旱逢甘霖，极大程度缓解了翟宝闷出的一身燥热。

他正要拧开瓶盖，却被律师拦住了。

“嗯？”翟宝疑惑地看着律师从他手里抽走水。

律师只是将这两瓶水还给了厂长。

“怎麽了……”厂长脸色白了白，“这真的是我从上面自掏腰包买来的水，新鲜得很，知道你们喝不惯……”

“不是的。”唐尼摇了摇头，视线落在厂长办公桌底下露出来的奶粉罐，是新买的，还没拆封。

“这麽珍贵的水，给孩子喝吧。”

厂长是个中年男人，一听见唐尼的话，眼眶立刻红了。

“诶，好……我……”他短粗的手接过那两瓶水，扭身向办公室后面走去，“我去给您拿东西。”

说完，厂长推开一扇和墙同一种颜色的门，门里的景象露出来了一点，里面堆满了杂物，却只有一张床，铺着花被单，隐隐有孩子的啼哭。

“废气、噪音……这里就连水也不能喝吗……这种地方，他们居然还能坚持……”翟宝神色複杂地看着那半掩的门。

“没办法，他们总得活着。”唐尼站起身，在隔音玻璃窗前停下了。

没有毒气刺眼，翟宝彻底看清了那些正在工作的人。

外露的金属喉管，各种形态的义眼，打磨资格证那一条流水线上的工人将手指改装成了砂轮，组装资格证外壳的那一条流水线上的工人们把自己的双手都改造成了义掌。

所有人都在麻木且飞速地工作，像齿轮一样，不停地运转。

“他们这样……还算人类吗……”

“他们一辈子就只做这种工作吗……”

唐尼轻叹一声：“可是这对他们而言，已经是最稳定的生活了。”

“可是这些人没有丝毫的区别，他们都一模一样，互相没有交流，就好像是为了这份工作被专门打磨出来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