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梦效应:行刃(200)
“我们不如跟上去看看。”
“如果这里真的是医生的记忆世界。”柏亚微微弯腰,挡在兰格面前,眼神锐利。
“亲自用眼睛发现的答案,只会比听见的说辞更加真实。”
记忆失真
俱乐部是个释放压力的好地方,环境基调昏暗,显得斑斓的光晕更加摇晃,头顶排风口的冷风开到最大,向四面八方猛烈吹去,风的噪音被掩盖在扬声器里跳动的强烈鼓点之下。
秦予义他们跟着那三人离开机甲军事基地,乘坐快速摆渡游艇,登上对岸灯火通明的城市——维扬市。
这个时候,基地所驻扎的小岛还没有填成陆地,维扬市也形单影只,得过上一两年才能迎接来它的双子城搭档林曼市。
跨越时空、身处兰格记忆中的秦予义他们,乔装打扮了一番,混入声色喧腾的俱乐部。一进门,就精準地锁定了在偏远卡座的路加。
路加换了常服,一身黑色皮质夹克显得他寸头红发尤为醒目,他坐在人群正中间,无疑是这些人的中心。
霓虹光色掠过他眉目的时候,照亮了他深眉之下的桃花眼。
按理说,这种上眼睑弯弯、眼尾微翘的眼型会显得人风流勾魂,可他脸上挂着的爽朗笑容,弱化了那双眼型天然的多情之感。
与他整个人的气质撞在一起,时常含笑的眉眼,反倒为路加平添了几分博得人心的亲和力。
他单只手臂横搭在身后的沙发椅背上,随性地坐着,旁边正是十几年前的兰格。
是还没有退役,没有被生活蹉跎,率性自然的兰格。
如果说路加给人的感觉像是狂放叛逆的重金属,那十几年前年轻的殖金分析师兰格,就是节奏明快的探戈。
他向后靠着,交叠长腿,颈前的衬衫扣子松松敞开。仰头灌了一口清透的酒液,没有下咽,只是含在口中,右腮微鼓,像是在侧耳听着坐在对面的朋友们夸大的吹嘘,又像是神游物外。
碧绿色的瞳孔在酒精的刺激下渐渐浮现微醺的湿意,被他落在额前的金色碎发遮挡。过去的历史浓缩于他的血脉之中,他祖父的祖父,或许来自布宜诺斯艾利斯,但几十年后的现在,这个地名只停留于上一代人的回忆。
而路加另一边座位上的黑发青年在这种场合就稍显局促,他正襟危坐在软皮沙发上,腰杆挺得很直,目不斜视。
双手合拢,放在膝头,修长的十指握着装有橙色果汁的长饮杯。
青年双手虎口周围的薄薄皮肤,被装满冰块的饮料渗出的寒气冻得发红。
路加向右瞥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放心,里面没有酒精。”
环形卡座对面的机甲军前辈也笑着指向秦安,用压过背景音乐的声量揶揄道:
“你们看他的表情,抱着橙汁跟抱着火|药一样。”
秦安一怔,擡眼愣愣地看向前辈方向,眨了两下眼。
“天,别这样看我,我有种带坏小孩的负罪感。”
前辈旁边一个白净的戴眼镜男人笑道:“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在训练室以外的地方看见秦安。”
“八年了啊……小孩都这麽大了。”前辈猛然将手中的啤酒灌完,“在他之后,基地再也没有补充过新驾驶员了。”
“换个思路,这是好事。”路加拍了拍秦安的肩膀,“说明战争快结束了。”
“结束后你们都打算做什麽?回家?”有些微醉的兰格忽然挑起话题。
一时间,卡座里的衆人沉默了下来,正逢切换音乐的空白,气氛安静得窒息。
“哪里还有家……”脸上有伤疤,皮肤黝黑的男人在烟灰缸里按灭烟头,唾骂一声,“我们这几个人中,也就剩路加还有人等他回去了。”
兰格一愣,湿润的绿眼睛向路加侧脸看去。
“以前怎麽没听你提过。”
路加扯开嘴叹了口气:“没什麽好提的,死鬼老爹就算了……就剩弟弟妈妈值得惦记。”
兰格做了一个微不可查的松气动作。
他顿了顿,继续问道:“弟弟多大了?”
路加晃了晃玻璃杯:“七岁,正处于只能挨揍、还不了手的年纪。”
戴眼镜的男人笑道:“看不出来,路加中尉还是个顾家的男人。”
一提到这个,前辈像是想到了什麽,瞟了一眼兰格,促狭地笑道:“那你退役后,可得给弟弟带回去个金发碧眼的嫂子才行。”
听见这句,兰格手一抖,酒液洒在了浅香槟色衬衫上,洇湿一片水痕。
衆人见状哄笑起来。
“怎麽,喝多手都不稳了?看来今晚医生要先出局了,记得把卡留下结账。”
“咳……”兰格把杯子放下,拿起纸巾擦了擦,“还早着呢……”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还能喝,他再次伸手拿去酒杯,淡金色的酒液滑入喉间,一滴不剩。
前辈眼尖,他笑着伸手指向兰格:“你拿错了,那是路加的酒。”
兰格一怔,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空杯子,微微出神。
的确是路加的宽口玻璃杯。
像是想到什麽,兰格手指骤然缩紧,隔着玻璃,指腹用力到发白。
“赫尔曼,别大惊小怪。”路加笑骂了一句,“都是朋友,这有什麽。”
忽然,另一个皮肤黝黑、喝闷酒的男人忽然擡起头,嘟囔了一句:
“可是,路加收了徒弟,他还能回去吗?”
嗡——
俱乐部里的音响忽然接触不良,産生了巨大的电流声,衆人耳膜一震,气氛陡转。
秦安擡头,看向周围人,却没有一个愿意与他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