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梦效应:行刃(235)
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污染粘在脸上,会像碰到硫酸一样火烧火燎,很疼。
剎那间,那些污染被她的皮肤吸收殆尽,而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渐渐萎缩。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经退化成了一个肉瘤的形状。
托着她的光团也一瞬间四散开了。
她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
这时,秦予义双臂金属锋刃收回,变为覆盖着金属的双手,将那肉瘤抓入手中。
在秦予义的视角中,没有了恼人的阻碍,他终于捉到妹妹了。
他将红裙子的小女孩揽在怀中,高高举起,原地转了好几个圈,逗得女孩开心地大笑。
现实中,肉瘤生长出很多肉质的细小枝芽,抽条生长,缠绕上秦予义的手臂,像某种蔓生植物,攀爬过他的肩胛,沿着笔直的后颈,最终登上秦予义的头颅。
柔软的肉芽如同细小的触手,轻松穿过覆盖在整个头面的殖金,刺入秦予义的太阳穴中。
像是连接了某种意识的频率。
秦予义怀中红裙子的妹妹,忽然换了一张脸。
他看着小女孩熟悉的面庞,微微一愣,弯腰把小女孩放下。
“原来你在这里啊,哥哥。”换上红裙子的秦子鹦歪了歪头,仰头沖他笑了一下。
“我们的现实世界,已经变得很糟糕了。”
听见妹妹这样说,秦予义噙在嘴边的笑意渐渐落了下去。
他回过头,与温馨的卧室格格不入的,是身后那扇遍布烈火焚烧痕迹的卧室门。
美梦一般的虚假,炼狱一样的现实。
秦予义一时间无法分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有时候他也很憎恶自己的直觉。
如果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幻象的话,那麽秦子鹦出现在这里……
是否意味着现实中,她已经……
“我对你……做了什麽……”秦予义声音里有微不可查的颤抖。“你还好吗……”
不料秦子鹦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他。
“我隐约猜到自己是什麽了。”秦子鹦指着自己的胸膛,“天生怪力,畏惧污染,和别的小孩都不一样……那个女生也说我是实验体……”
“人类模样,不是我的原本的形态吧……”
秦子鹦咧开嘴笑了笑,她极力做出不在意的表情,可眼底的情绪却洩露了她此刻的哀伤。
“一直和这样非人的怪物当家人……很辛苦吧,哥哥。”
“不是……”秦予义仓促蹲下来,他抓着小女孩垂在身侧的两条手臂,用力攥紧,“你听我说,无论怎样,我都……”
“地面在下雨。”秦子鹦出声,打断了秦予义的话,“他们都在等你。”
“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吧。”
-
滴——
同一时间,楚越文房间的屏幕上,弹出一道崭新的提示语。
【熔毁已结束。】
-
下城区的半空,接近金属天幕的位置,一道漆黑的身影悬停在半空,怀中抱着一个畸形的肉瘤,像是凝固的雕塑一样,久久未动。
噼啪。
燃烧中的建筑内部传来细小的动静。
像是无形之中敲响了警钟。
空中那人变成了一道极快的黑色闪电,沉沉砸向大地。
轰隆隆——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变硬的裂缝怪物尸体居然自动漂浮了起来,像是一座僵硬的岛屿,缓缓上升。
一道庞大的阴影覆盖了整个下城区,赤红与昏黑的沖撞中,怪物尸体抵住了下城区上方的整面天幕。
每一寸、每一厘,任何一处都贴上了,严丝合缝。
怪物撞着金属板,钢筋绷断的声音阵阵响起。
是怪物複活,飘回空中了吗?
当然不是。
在怪物尸体之下,有一个极小、极不起眼的人影。
他浑身凛冽着金属的光泽,一手珍惜地将什麽东西抱在怀中。
另一只手,单臂撑起比他还要庞大千万倍的怪物身体,用力撞开上下城的隔阂!
一剎那,大地动蕩。
上城区的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型的深坑。
庞大的怪物尸体被丢在了一旁,震耳的巨响,如同叫醒大地的洪钟。
瓢泼的雨往深坑灌去。
大火骤灭,滚滚白烟,浓雾蕩漾开来。
潮湿的空气一拥而上,降低炽热的高温。
秦予义却像被抽干了浑身力气,他坐在怪物的尸体上,雨水沖刷着他身上没来得及收起的金属外壳,将殖金的表面沖洗得一尘不染。
大雨滂沱,他脚边很快积蓄起了水洼,水面如镜面。
他低头,向水中投去目光,审视着自己这幅不伦不类的模样。
回想起秦安教自己的东西,褪去了殖金的外壳。
雨水拍打上了他的脸,沿着锋利的眉梢,划过高耸的鼻梁,分流向面颊两侧,从下颌滴落。
他整张脸湿淋淋的,睫毛都垂着水珠。
秦予义无言将手中的肉瘤缓缓托起,额头靠过去,轻轻碰了碰。
清俊的面庞与丑陋崎岖的肉瘤贴在一起,明显地昭示出,他们是两个物种。
秦予义感觉到了肉瘤体内微弱的脉搏还在震动。
他皱眉,咬紧下唇。
他不知道怎麽把秦子鹦恢複原状。
咔哒咔哒。
高跟鞋底踩在泥水中,有人步调悠悠地向他靠近。
他转动眼珠,回头看去。
秦予义认出了那个人的长相。
是聂影。
局外人
雨势渐弱,迷雾稀薄,雨丝风片,暮色初现。
风吹过秦予义被雨浇透的衣服,寒湿浸入皮肤,他浑身骨头都冒着冷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