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梦效应:行刃(265)
“呵……市场规律……奥德拉德克不存在那种东西。”班长嘴唇一掀,避开了商觉的问题。
“你问这些做什麽?”商觉前面的记者也有些意外,回头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商觉。
秦予义感觉到商觉浅笑了一下:
“因为好奇,所以问问。”
“……好奇……”没什麽表情的班长忽然从鼻孔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他伸出一根手指,擡起安全帽的边缘,伸进去挠了下头皮。他闷在安全帽里的热气散了出来,触及冷空气,变为一团薄薄的、像干冰一样的白色雾气。
“你已经涉及到了女王的秘密。”班长用上了年纪而有些褪色的眼珠沉沉地打量着商觉,“但愿你不会在检阅时间变成思想犯,新来的。”
撂下这句话,班长以工作为由,拒绝了继续采访。
通感还没有关闭,商觉那边的动静还在持续。
“老家伙,什麽都不肯说,又白跑一趟。”矮个儿记者愤愤地踢了踢脚下的砂石地。
“前辈,或许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商觉将手中的笔记本递给对方,一边说着话,一边若无其事地朝秦予义的方向看去。
秦予义仍然在窗前站着,他个子很高,一身红色的工装被他的身形撑得很挺。
秦予义很少穿这样鲜豔的颜色,在正红色的衬托下,显得他的皮肤愈发白净。墨泼似的黑发耷拉在眉眼前,隔着一层蒙上些许雾气的玻璃,远远地与商觉对视,瞳孔显得有些湿漉漉的。
眼睛一眨不眨,嘴唇习惯性地微微抿着,受了委屈似的。
“接下来,我们应该跑一趟医院。”商觉心不在焉地对前辈这样说,整个人都转过身,面朝秦予义的方向。
接着,商觉朝秦予义做了一个口型,他确信秦予义看见了。
下班后,一起去酒馆。
我等你。
在他对秦予义这样做了口型后,对方的眼神一下子松动了。
商觉的视力很好。他看见秦予义在闷热环境中热出的汗水滑至下巴,半坠不坠,一个转弯,汗珠划过青年紧致的喉前,转瞬向下没入焦红色的衣领内。
商觉半眯了一下眼,很缓很缓地笑了笑,又恢複了秦予义熟知的那副模样。
仿佛昨日的越轨只是昙花一现。
班长回到操作间的一瞬间,秦予义离开窗前,同时也关掉了通感。
商觉站在原地,目光依旧停留在操作间窗前那一小片空间。
那里已然看不见秦予义的影子。
这一瞬间,商觉难得发愣。
他不自觉回想昨天傍晚。
回想起秦予义转身离开房间的那一时刻。
当时也是同样的背影,秦予义带着一丝仿佛随时都能抽身离去的决绝。
而秦予义不知道的是,留在原地的商觉朝门的方向微微擡起左手,不由自主地挽留一般。
可商觉的理智却命令另一只手,死死扣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腕。
接着,理智主导的思绪逼迫商觉按住大敞的衣领,捏住拉链,喀喀的细碎动静响彻整个房间,持续了很久。
只因他手抖得厉害,怎麽也对不準拉链。
那一剎那,他对秦予义的感情再也无法克制。
是什麽时候变的质。
他咬着下唇,审问自己。
他曾收集了秦予义长达十年的日常。
他告诉自己,他需要知道秦予义的生活点滴,以确保最终任务能进行顺利。
但是长期吸收梦阈“杂质”是很疼的,他的精神领域无时无刻都在被迫填塞垃圾。更换生物机械体的时候,偶尔受刑的时候……那种漫长的濒死却又无法真正解脱的疼痛,深入灵魂的骨髓。
极苦地狱里唯一的安抚剂,是他靠着窥视秦予义的生活而得到的。
看秦予义在房东太太的庇护下长大,和秦子鹦相依为命,在房东死后靠自己用瘦弱的脊骨撑起兄妹二人的家。
看着秦予义交了朋友,很努力地生活,不会圆滑地讨好别人,但也会审时度势,不让自己吃亏。
在下城区那样的肮髒之地,秦予义聪明、坚韧、正直,会反省、会独立思考,不会被挫折打败,一点一点成为了很好的大人。
不知从何时起,商觉发现自己把对生命的所有向往,全部都寄托在了秦予义的身上。
他也承认自己对秦予义有着超乎寻常的感情。
可在此之前,他从未将这种感情定性为爱情。
那太单薄,装不下他全情灌注的浩蕩。
他与秦予义,远比这单一的关系更为複杂。
他可以坦言对秦予义说出爱,却无法给他承诺。
承诺是枷锁。
他深知被限制自由的苦果,不想在自己死后,还要束缚对方。
只是……他还是难免放纵了一回。
商觉轻轻半阖了下眼睛,回想着自己在火车头酒馆里寻到秦予义的那一刻。
他趁着停电的黑暗,掩藏眼中的情绪,含着再也无法抑制磅礴的情感,弯下腰,嘴唇不可避免地触碰上秦予义的耳垂,蹙眉轻轻说了一句话。
不知道秦予义有没有听见。
他说:想和你回家。
“……”
“商觉?”
“嘿!商觉!”
商觉一愣,发现前辈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正大声叫着他。
“发呆呢?”前辈这样问他。
商觉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抱歉地笑了笑。
“昨晚失眠了,今天精神不太好,容易走神。”
前辈瞥了他一眼,拿出过来人的语气教训他:“好好睡觉呀,身体才是工作的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