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梦效应:行刃(273)
商觉点了诗人和老伦理家的名字,朝二人笑了笑,说道:“罗弗和艾萨尔之前争论的时候也提到过,这里是五年前开始封闭的。”
“可外面已经是2069年了。”
商觉从怀中取出一份折叠的真理日报,伸出长指,将它展开,点着上面的出版时间。
“但这里还写着2064。”
若你困于止步不前的时间
咔哒,咔哒……
一时间,葛尓·金酒馆落入无比沉默的寂静中,只能听见钟表的走针动静。
表芯齿轮发出机械僵硬的声音,人们僵直的目光也愣愣地投向商觉。
“看你们这副样子,应该早就知情了吧。”
商觉气定神閑地坐在吧台高脚凳上,脊背挺得很直,靠在吧台边缘,不像身处令人惬意放松的作乐之地,反倒像是在谈判桌前。
他看上去对酒馆里这些奥德拉德克人反常的表现丝毫不感到意外,继续用一种接近审视的目光,静静凝着每一个人脸上的细微表情。
“难道你们一直过着名义上不能变化的年份吗……还是说……”商觉的眼神丝毫不避地对上衆人越来越难看的表情,渐渐地,他勾起嘴角,直接揭出了所有人的心患。
商觉面向他们,十指交叉,像是在陈述那样,笃定地说出心中的猜想。
“你们一直停留在无法前进的时间。”
呜——
一个剎那,火车头侧边的车门忽地被拉开,没有边际的风雪无止境地倒灌进来,疾风擦着生鏽的铁皮发出尖锐的啸叫,扑熄了前台火盆里唯一的热源。
发电机里传出噪音,裸露在外的线缆被吹得摇摇晃晃,火车头内部的电力系统不稳定了起来,吊灯忽明忽灭,座位上每一个客人的影子都被扯得又瘦又长。人们纤长的影子缭乱在车厢内壁,跳跃着,扭动着,像一株株燃烧不定的火苗。
“2064年11月24日,在晚上十一点之前,会下奥德拉德克今年的第一场雪。”
秦予义听着商觉说出口的话,不由得一顿。
他太熟悉商觉说话的方式和语气了,每当对方用这种循序渐进、娓娓道来的声音说着什麽,那一定是在为后面某种出乎意料的事情而作着铺垫。
秦予义纹丝不动地坐在原位,他的瞳孔倒映出商觉精致的侧脸,很缓慢安静地呼吸着。尽管商觉对这些奥德拉德克人的突然发难超出自己的预料,但在这种时候,他还是很聪明地不去干扰商觉的节奏。
商觉擡头去看酒柜上悬挂的钟表,用衆人都能听见的声量说道:“现在还不到十一点,果然下雪了。”
然而衆人只是机械呆板地坐在原位。小癞子萨拉卢连举在半空的酒都忘了喝,维持着端杯的动作,睁着黑洞洞的瞳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商觉。
在萧瑟狂吠的风雪中,商觉缓缓扭头看向门口一个夜行来访之人,在那人惊诧的目光中,不疾不徐地说道:“如果我们的未来是未知的话……这则关于下雪的报道,简直像个预言,不是吗?”
“……尤其是在奥德拉德克没有天气监测中心的前提下……这则由自动新闻写作机器生成,会在明日A刊登出的新闻,无比精準地指出了下雪的时间。”
“我做了很多推断,可只有一种猜测的可能性最高。”
商觉松开了交叉在一起的手,站起身,在身前掸了掸,捋平衣褶,放稳步子,向坐在窗边座位上的短发女性走去。
“若非多次经历,又怎会对未来如此确信。”
商觉在女人的身边坐下,与她处于同一方位,一齐正对门口,看向冒着风雪新访葛尓·金酒馆的客人,轻声开口向她问道:“你说对吗,南锡?”
“你在等他。”
秦予义顺着商觉的目光看去,只见门口那风雪夜行之人穿着一身黑色西服,款式是餐厅里的侍者装扮。双手戴着纯白服帖的手套,胸口还别着索菲娜餐厅的花型徽章。
那男人的年纪大约在三十左右,生得瘦长,像雪地里一株挺拔的雪松,双颧一点儿肉都没有,皮紧贴骨,被寒冷冻得红中发紫。
但秦予义注意到,对方似乎认识这家火车头酒馆里的某位顾客,在进门的一瞬间,视线就锁定了他们中的一人。
这个男人,这位头顶、双肩和靴子都覆盖落雪的新客人,在看见南锡的时候,下意识做了一个微微松气的小动作。
秦予义读出了这个表情的含义——那代表着失而複得。
值得玩味的是,南锡今天不像昨日那样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她换了常服,黑色高领毛衣为她平添一抹肃穆的色彩,她身边没有吉他,不再随性,今天说过的言辞中,蕴含着若有若无的锋芒。
她面朝门口,靠在窗边,能随时观察酒馆外面的动静。
南锡的肢体语言和神态细节表现出来——她确实在等待着什麽。
一如商觉判断的那般。
“你……”门外男人走了进来,在酒馆衆客人死寂的目光中,反手拉上门,有些犹豫地看着商觉,“你是不是白天……从那乱咬人的怪物口中救出公爵的……”
商觉含笑说出对方的身份:“安德烈,索菲娜餐厅二楼公共区域的钢琴演奏者。我翻看真理日报过去的刊物,你曾从七月份开始购买C刊的寻人啓事专栏版面,所找之人正是你的妹妹——我身边这位南锡小姐。”
“只不过在十月份的时候,南锡小姐也通过真理日报对你做出回应,对你隐藏了她的住址和工作地点,表示不愿与你相认。”
“而你却一直没有放弃。你或许最近才得到线索,知道南锡每晚都会出现在这家火车头酒馆。所以你决定今晚前来,亲自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