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梦效应:行刃(289)
在即将陷入沉睡之前,秦予义脑海中朦朦胧胧浮现一个念头。
商觉是在有意模仿房东太太的安抚动作吗?
他是怎麽知道的?那明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秦予义彻底合上双眼,平稳的呼吸时,房间内的其他人也都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忽然,门外有一阵甜腻的玫瑰香气顺着门缝传了进来。
商觉无声无息地翻身下床,神色自如地看向门口。
他似是已经恭候多时了。
若你困于止步不前的时间
吱呀——
厚重的、已经上锁的门忽然无风自动,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推了一把,开啓了一条小缝。
不同寻常的光线漏进室内,整个五人间,除了商觉,其余人都在平稳的睡觉,就连秦予义也没能从异动中保持清醒和警觉。
一门之隔,商觉的身影现在这边没有开灯的房间中,昏暗的室内,他的橘红色衣领揉进了一层灰紫色的影子,又短又平,尖利十足。这道阴影就像是一把刀锋的背面,深沉而危险,架在他的肩上,与他凝结一条短疤的侧颈互相照应,伤痕与锐器针锋相对。
他向前走了几步,光影变化,锋利的影子割进他的皮肤,扭曲变形,刀形的影子拉升变长,像树枝扫掠他的耳畔。
面前的门越开越大,直至完全敞开,门口似乎有什麽在等他。
商觉越过明暗分界线,身体骤然被来自上空的异样红光照亮,非自然界産生的光色淩厉地洒下来,从头顶开始,光线像牢笼一样交错在他周围,他脚下的影子在对比中显得愈发深黑。
“你知道我是来做什麽的。”
商觉听见从右侧传来的声音,他并未转身,只是缓缓擡头,擡眼看着头顶的异象。
像极了血色的星河,无数猩红的小点在天顶上闪烁着红光,光点之间的空隙则如同黑泥一样深邃。
“加上看守和思想犯,一共一千零一个,管教所里的全部人都在我手上了。”旁边的人贴心地给商觉说明。
“包括你的伙伴和秦予义。”
听见秦予义的名字,商觉终于转动眼珠,顿足回头,向那人方向看去。
只见对方一袭白裙,身形端庄地立于长廊一侧,靠墙站立,宛如一株在室内生长得优美的植物。
那人对商觉说:“可是我不会动他们,只是以此来要挟你。”
“商觉,我是来杀你的。”
“聂影。”商觉平静地叫出来人的名字,脸上并无笑意。
见到商觉这副样子,聂影却反倒笑盈盈地伸手,绕了绕垂在肩上的一缕乌黑的长发。另一手的掌心则握着一朵切去茎干的玫瑰,纤长的五指或轻或重地揉搓着花瓣。
她掀动涂着正红色口脂的双唇:“你死了,我就放过他们。”
商觉面上表情淡淡的:“会的,计划完成之后,我会死的。”
“谁会等到那时候!”聂影脸上的笑意失蹤,她拧起眉头,五指合拢,花瓣淡红发粉的汁液顺着她的指缝流向手背,发狠地看向商觉,“等你死了,我早化成灰了。”
商觉黑如玻璃的眼瞳映出对方的表情,在聂影面前,他就像一段冰冷的执行程序,也像某种制定规则的策略者。
无论他名义上的妹妹有多麽情绪动蕩,他都无动于衷。
“又是这个眼神。”聂影怔怔地看着商觉,长睫颤了颤。“你真的在看我吗?还只是透过我的这张皮,在看我内在的利用价值。”
商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像一面镜子那样,静静地站在聂影的面前,照出面前之人一切情态。
也照出聂影的神伤。
“你还是变了。”聂影不再看商觉,垂下眼,去看自己掌心被自己用力揉皱的玫瑰。她盯着那些伤痕累累的失水花瓣,弯起嘴角,有些自嘲地说,“不知道你现在和那个人在一起时是什麽模样,还像不像我记忆中的商觉……”
“小时候,每次转移到新身体的第一晚,我都无法适应那种难以忍受的神经疼痛。”
聂影渐渐露出怀念的眼神:“那时候只有你愿意陪我挨过难熬的时间,给我讲故事,转移我的注意力。”
“那个时候,我真的只把你当做唯一的家人,可如今我却是你衆多棋子中的一枚。”
聂影擡起手,翻转手掌,松开五指,将手中那些蔫掉的花瓣洒落。
而那就在那些花瓣即将触地之前,聂影手上的戒指忽然散发出一阵柔和的光晕,托着其中的一片花瓣违背物理规律缓缓上升。
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那片花瓣如获新生一般变回原状。
蜷缩的花瓣舒展,流逝的水分重回,薄薄的瓣叶变得饱满剔透,边缘清晰。
聂影用两根手指夹着那片玫瑰花瓣,低喃了一声。
“你要用牺牲去救世人,余白、楚越文……他们都愿意跟随你……”
聂影轻柔地咬字出声,在一个猝不及防的时候,她猛然向前移动,突然发难,绷直两根手指,笔直地向商觉刺去,一边淩厉地怒喝出声:
“可是我不愿意!我不想死!难道我是自私吗?我不想牺牲自己有错吗?”
商觉微微侧头,那锋利如刀片的花瓣擦过他的右耳,将耳廓切开了一道小口,鲜血乍流,蜿蜒而下。
他避开了聂影的突袭,蹙了蹙眉,对她说道:“非自愿的牺牲,谓之谋杀,你尽管怨恨我吧。”
言下之意,即使聂影不想,他也不会放弃。
商觉:“所有能力必须归位,否则将功亏一篑。”
“哪怕能力剥夺之后我会死?”聂影瞪圆眼睛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