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梦效应:行刃(388)
画面中可以看见牧州阁的楼台,牧州阁的木饰纹路……
那个宣扬要抹除他们的舒在墨此刻就在那里,就在他们东A区的地盘——牧州阁。
王家人给他留下的通讯设备弹出一条通知。
这是一条面向东A区全体人民的招募信息。
为了攻下舒在墨所在的牧州阁,需要招募身怀本领,能驱使仙差的自愿者。
翟宝凝着血痂的睫毛掀动两下,他仰着头,用脑袋轻轻撞了撞身后柔软的墙壁。
“妈妈……”
“看来他们不会回来了。”
翟宝拉开肿胀的嘴角,他掌心握着的手机屏幕显示着一份战场请愿书,右下角已经签署了他的姓名。
他拢了拢怀中的两只小狗,倚靠着墙壁,轻轻说:
“我也得走了。”
“该去拯救世界啦。”
叮。
一枚铜钱没入灵流树浸泡根部的黑湖中,死城的水域波动了一下。
紧接着,水面底下飕飕作响,一层叠着一层的黑影骤然浮出水面。
轰隆轰隆。
牧州阁悬挂于走廊檐边的占风铎不住晃动,整个木质结构的建筑也震颤起来。
东A区的自愿反抗者们正在攀爬这座高塔似的牧州阁。
仙差一个托着一个,数量不够就用人来凑。
人死了,就用尸体来垫。
围攻上来的反抗者密密麻麻,前赴后继,如蝼蚁,如火舌,一点点侵蚀着、撼动着高耸入云的牧州阁。
听着外面那震天动地的声音,牧州阁最上方的楼阁内,王浩昌动弹了一下手指。
他疲惫地喘了一口气,咬着最后一枚还没有使用的命钱,感受自己只剩下躯干的身体,面布冷汗,惨白着脸沖舒在墨笑了笑。
舒在墨面无表情地回望他,像是在看一个苦苦挣扎在浮萍上的虫豸。
“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未来。”
“那这最后一枚,我要成全一个心愿。”
话音落,铜钱落,舒在墨对面的案几前只剩下一堆衣物。
此间再无王浩昌。
但百里之外,却凭空开辟了一块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空间。
那是一片只有细沙的浅薄水域,无边无际,水面幽幽泛着清透的蓝色,像是晴朗的天空一样澄明。
两道影子飞速短暂地撞在一起,又很快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分开。
渐渐的,其中一道影子的速度慢了下来,它倒映在水面上,显现出一把银黑色长刀的模样。
滴答。
那刀停滞在空中,竟然像熔化了一般,滴入了水中。
不溶于水的银黑金属液体缓缓变形,生长,凝成了头颅,挺直的鼻梁,一对漂亮的眼睛,薄却柔软的双唇,最终塑成了一张完美无缺的脸。
皮肤浮出金属表面,覆盖在上,形成皮相。
他缓缓张开眼,他的唇瓣和眼下多了些血色,像是为一具冷冰冰的雕塑注入了生机。
忽然,一道淩厉的拳风向他袭来,秦予义侧头一偏,躲掉了那兇悍的攻击。
唰——
银黑色的金属液体凝出了他的双臂,两把长刀从他手中倏地展开,对準了前方。
前方的浅水中,站着一个身形挺拔,五官精致,不着一物的人。
那人的皮肤被水面粼粼波光反照,亮得像洒落在黑绸上的碎银子一样晃眼。
“为什麽。”刀尖所指之人身形未动,只是眼底皮肤泛红,瞪着干涩的眼球问他。
“把我拽进这里来拖延时间没有意义。这个世界该结束了,你该履行我们最初的约定,我们……”
那人艰难地吞咽一下,缓缓对他说。
“我们也该分开了。”
秦予义默了一下,垂眸看了看无法倒映出自己身影的水面,手中的刀尖动了一下。
他沿着自己的手中刀向前看去,刀背泛黑,有微微弯曲的弧度;刀腹则像鱼肚一样白,刀锋锐利。
刀尖坠着一颗水珠,对準了商觉。
是曾经雇佣了他不过仅有五天的雇主。
是十年前给他名字的人。
是他曾经在东C区梦阈里清理掉的BOSS。
是他被这个世界的求生意识锻造出来需要反抗的怪物。
是这个虚构的世界的创造者……
也是他爱的人。
秦予义本是没有机会理解爱这种东西的。
他成为秦予义之前,在解决镇压人类源源不断的恐惧的时候。
每一次战斗中,最难缠的不是多麽庞大多麽深刻的恐惧,而是那种名为“缺爱”的暗物。
人类有那麽多千奇百怪的恐惧,可只有“缺爱”怎麽打都杀不干净,十分麻烦。
那东西宛如一滩泥沼,里面伸出千百条残缺不全的手,对他用力地张开指头,极为渴望地说个不停。
有时候阴郁的“缺爱”会喋喋不休地唠叨着诸如“请爱我吧”“请看看我吧”的卑微乞求。
有时候,狂躁的“缺爱”会歇斯底里地沖他发脾气,就连他清理别的怪物都要生出嫉妒,一定要强迫地索求他的关注。
哪怕他本是这种怪物的对立面,是天敌。
后来秦予义在漫长的战斗中得出了对付这种怪物的经验。
其实很简单,“缺爱”是所有人类恐惧中最根深蒂固的,却也最轻易处理的。
它们张开手,是想要带有温度的拥抱。
只要不含任何複杂目的,去抱一下它,让它安心到别无所求的地步,它就会心满意足地消失。
只是通常处理完这种怪物,秦予义会看向自己空空的手。
为什麽人类会恐惧失去这种东西。
他对“爱”産生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