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梦效应:行刃(72)
还没等他对秦子鹦干的离谱事发表意见,他身边忽然响起一道小男孩沙哑的哭声。
秦予义低头一看,脑袋才刚到他大腿位置的小胖子正仰着头沖他哭,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胖子校服左胸口上挂着名牌,这正是秦子鹦的同桌,那个爸爸会把人灌水泥沉废水处理湖的梁楚然。
“你的……笑……好吓人……”小胖认出了秦予义,準备按照约定问他要钱,可见了脸,又被吓到了,打着哭嗝,不敢和秦予义对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秦子鹦的哥哥……好可怕……”
秦予义把梁楚然成功吓哭,这是第二次。
他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关于笑,他只会两种状态,一种是营业期的假笑,顾客满意程度百分之百,从未出现过吓哭过谁的灾难事件;另一种就是不笑,没有什麽能让他轻松笑出来的事,所以他不清楚自己真心实意笑的表情到底是什麽样。
刚才是他头一回有发笑沖动,不料正被这小胖看见,还生生将人吓哭了。
秦予义若有所思。
他笑起来有这麽可怕吗?
小胖见秦予义沉思,抓住空档準备开溜,不料却被秦予义一把按住脑袋。
“钱,还是要给的。”
小胖冻在原地听着身后恶魔低语,腿肚子颤个不停。
“但是现在没有现金,我会直接交给你爸。”
“你……你认识我爸?”
“是不是做炸串的老梁?”
“嘤……”小胖子哭哭啼啼。
“我正好要去找他。”秦予义勾了勾唇,“顺便告诉他你这次考倒数第二的‘好消息’。”
被成年人险恶用心暴击的梁楚然目瞪口呆,僵在原地。
二十分钟后,秦予义果然如他所说,出现在老梁的炸串店,不过他是来收老梁欠他的维修费的。可转了一圈儿,店门开着,老梁不在。秦予义只好出来,在门口的佛龛刻意逗留了一会儿。
老梁店铺对面挤着大白天玩牌的混混们,秦予义擡眼和他们静静地对视,时间久到那些小混混以为他要挑事,唾了一口,準备过来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不料秦予义只是和一个满脸写着愤怒的紫色莫西干头擦肩而过,就这麽离开了。
“靠?搞鸡毛?”小混混盯着秦予义的背影大骂。
一人低声问:“要不要跟大哥说?像是来找事的。”
“不用。”紫色莫西干头摆手,“就是一神经病,这种人我见多了。”
秦予义从老梁的店离开,穿过几条污水横流的巷道,拐了七八个弯,进了一间半地下的屋子。
面积不大的地方,站在门口就能听见电钻滋滋的噪音和人痛苦尖锐的哀嚎。
“要死了!别钻了!疼啊!”
秦予义弯腰掀开门帘,门口老旧的风铃晃蕩不停,一推门,浓重的丁香酚和樟脑酚的味道飘逸了出来。
正对着门口的一张治疗床边,一金发碧眼帅哥穿着沾了半边陈血的白大褂,正举着电钻,给病患在后脑勺加装的第二副牙齿做根管治疗。
“呦,好久不见。”医生笑眯眯,他装有光谱分析仪的义眼发出透亮的绿光。“来治什麽?”
秦予义指了下自己的左臂,那处覆盖着银色金属的伤口。
“把这些金属清理出来。”
医生挑眉,转头继续对着病患的脑后勺忙碌。
“我这忙着腾不开手,你在前台挂个号。”
“老规矩,自助一下哈。”
下城区
秦予义躺在诊疗床深绿色的皮面上,还能嗅到空气中一点很淡的辛香味。刚才那个给自己脑后勺也开凿了一副口腔,前后有两张嘴的义体改造人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疼,让医生给他用了麻醉,但为了省钱,只吸入了一点气体,治疗完毕后,那改造人捂着脖子神情迷醉地一瘸一拐走出门,还在半梯那里摔了一跤。
“啧啧,可怜虫。”医生感叹着,推走摆放治疗牙齿器具的小推车,换过来一半人高,带有显示器的分析仪。医生换上一副新的薄膜手套,松紧啪地一声箍在他瓷白的手腕上。金发医生长期在半地下工作,不怎麽出门,高鼻深目,一对光谱分析义眼像是猫瞳那样炯炯有神,他换了一件新的白大褂,穿得很舒展,无时无刻挺直的背部和优雅的气质,令他看起来与下城区的调性极不相符。
“别看他这样,一般人可没有勇气给自己脑后勺开个洞。”医生将仪器旁边的扫描枪取了下来,剪开秦予义破了大口子沾满血污的左袖,给他光裸的左臂涂造影液。
秦予义不在乎别人到底是给脸上开洞还是给后脑勺开洞,这在下城区是见怪不怪的事,身体对他们而言和一辆车没什麽两样,坏了就修,修不好就报废,偶尔心血来潮有点閑钱就改造一下,无论是提升性能还是提升美观,反正他们改造不了自己稀巴烂的人生,也改造不了自己暗无天日的命运,自己的身体是他们唯一还能有掌控权的东西。
但医生看上去还在对刚才那病人念念不忘。
“真可惜了,那家伙是做大胃王的。蛋白质加工厂为了提高销量办的比赛,比谁在一小时之内吃下最多罐头,他为了吃得更快刻意弄出来第二张嘴,里面造了条人工食管,只要不动胃,这点改造都在比赛方的允许範围内。只不过后面的牙齿用的材料太劣质,很快就坏了,疼得受不了,影响了发挥,最终还是没拿冠军。”
“要不是这一次活动和种梦有关,他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医生叹息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