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他只想和人类恋爱(20)
代景忽然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找到了故乡,但这里的一景一物,一石一树,分明就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刚才还鲜活存在于代景脑海中的村庄,转眼褪色成一张陈年照片。
代景觉得不真实,于是他走进这张泛黄的照片中,试图从中找出从前的蛛丝马迹。
他推开一扇门,对着空蕩蕩的屋子叫道:“族长?”
又推开一扇门:“九伯?”
一扇又一扇地推开,越来越急:“雅雅?茉莉?松山师傅?青青阿嫂?苍岚?”
一片寂然,无一回应。
又来到一户门前,代景张嘴欲叫,却怎麽也发不出声,尽数哽咽在喉中。紧接着,他惶惑地擡头看门,这是谁家来着?
……任凭代景怎麽想,总是模糊,但分明很熟悉。
这家院子尤为别致,即便荒废许久,依稀可见牡丹芍药等山中不常见的花,无人打理之下反倒开得越发鲜豔,灿若云霞。
代景蒙眬记得,有一个姑娘很喜欢这些红彤彤的花,认定牡丹是花中女王,宝贝得不行。
“呀,好美的花!”白箬飘进院子,站在那一丛丛的牡丹中,摘一朵戴在头上,“好看吗?”
代景怔然。
白箬欢喜道:“我要将这些花移栽回去,我那屋前有一株梅树,只冬天开花,也太冷清了。有了这些花就热闹了。”
“不行!”代景严词拒绝。
白箬疑惑道:“为什麽不行?”
“这是别人的花。”
“谁的?”
代景答不出,他忘了,“反正就是不行,你不能动这些花。”
白箬不高兴:“可是我喜欢这些花。”
“那也不行。”代景坚持。
白箬哼笑:“既然让我找到了这里,这些花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等你走了,我就偷花。”
代景:“……”好赖皮的女鬼。
花的主人都不在了,代景总不能死守这些花,他无可奈何地离开这里。白箬见他走了,说到做到,立马力拔山兮气盖世地拔了一株红牡丹,然后去追代景。
代景走在村中,不再试图去敲任何一扇门,整个村子除了他,恐怕已无一人。看门户破落的程度,无人居住已非一年两年,应当十多年前就举村搬迁了。
代景想,人妖通婚五百年,世界的变化日新月异,乌乞村隐世而居,发展落后,长久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搬走也是理所当然。
这麽说,他是穿到十多年后了?
想及此,代景心中酸苦,还以为回到家乡,能见到父老乡亲,不料物是人非,大家都走了。
约莫十几分钟后,代景停在一处篱笆院子前,但见青竹葱翠,兰草几丛,芭蕉带露,几间房屋较之别处更显干净清幽,像是前不久才有人来打理过。
这里正是代景以前的住处,他不由得脚下迟疑,难不成他这房子还有人住?
吱呀一声,代景推开竹竿编成的院门,叫了一声:“有人吗?”
回应他的,是檐下叮铃作响的铜风铃。
看来并无人鸠占鹊巢,但这里的整洁又实在让人不解,难道只有他的房子是风水宝地,上天眷顾,这麽多年过去还是如此清幽雅致?
又或者有人来小住过,如今也已离开?
代景走进屋里,环顾一圈,家居摆设与他记忆中并无出入,他的个人物品一样没少。代景抹了一把桌椅,指肚沾了一层灰。
打开抽屉,从中抽出一沓淡灰透黄的符纸,与一小罐陶瓷装的朱砂,打开看了看,干了,勉强还能用。
“呀!”白箬飘进来,又迅速逃了出去,“你拿的什麽?!”
朱砂辟邪,妖怪还好,像白箬这种纯粹的阿飘,一碰就完蛋。代景盖上朱砂,小心地收在裤口袋里,走出来说:“你别怕,我就是用朱砂防身。”
白箬气红了脸:“我看你是防我。”
“防你做什麽?你要是对我做坏事,柏枞第一个不饶你。”
“……”好有道理,白箬竟无可反驳。
代景穿过堂屋,打开后门,此处便是后院,也是篱笆围成,几棵桑树遮阴,山石磨平作凳,一洼清池,夏日有蝉鸣栖树,莲叶田田。
但当代景走近池边一看,只有一个硕大的空空如也、长满杂草的土坑。
“呀,怎麽这麽大一个坑?”白箬不由得娇笑,又问,“你说这里也有净生莲,到底在哪儿?”
代景指着土坑,“就这儿。”
白箬低头看着坑底,“骗人,只有杂草。”
“原来是有的。”代景沉思,据他所知,净生莲世上只有一株。
白箬已经不在乎什麽净生莲,拥住怀里的红牡丹,“没有就算了,我们快回去,我这花要蔫了。”
代景满心惶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竹林中的净生莲就是他养的那株,十多年前不知出于什麽原因,柏枞将莲花挖走了,然后养到现在。
净生莲认主,代景养了好几年才开花。主人若是死了,这清高的莲花就会“自闭”一段时日,也许两三年,也许十几年,才会再次开花。
这样时间就能对上了,他原本的身体死了,乌乞村举村搬迁,净生莲被柏枞挖走——这莲花只能长在半溪山,离了这地方就不行。
也许柏枞知道乌乞村的人都去了哪里。只要回去向柏枞求证,一切疑问自会迎刃而解。
这样的推测本该让代景心下稍安,但不知为何,他的心髒就是突突跳个不停,
“小祖宗,你到底走不走?”白箬伸手在代景眼前晃了晃,“想什麽呢。”
代景忽然说:“我要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