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275)
侯镇极力解释,温括这才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质问道:“那那个男人呢,你亲自带来裁缝铺的那个!”
“他···他就是来黔州的一个行脚商客,偶然间听说了花火节,就留下来看了。媒婆见他有钱,所以就···我就是带来他做了一身衣裳,袁掌柜也没多收他钱,就是那个媒婆吗,她多给了我些银两。我真是···我冤枉死了!”
侯镇委屈巴巴地坐在地上,他干脆也开始耍无赖,不走了!
“你生气了?是不是觉得我太矫情了啊?”
“没有!”侯镇又赶紧站起来解释道,“我想的是,花火节,我不用花钱,还能拿回一身衣裳,还能挣点钱,又不出力,又不用帮人办事的,这不是大好事嘛!再说了,那时候你还没来呢,我就一个人,我哪儿会知道现在会变成这样嘛。”
“我错了,纪绅,我不该怀疑你的。”
“没有没有,是我的错,我这个人贪财,什麽钱都敢挣,鬼迷心窍了!要是你不来的话,估计我让人卖了,我自己都还被蒙在鼓里呢。”
“那你以后还去吗?”
“不去了不去了!”
“胡说,得去!不过——得跟我一起去!我也给你钱,不过你就不许再跟别人眉来眼去的了。”
“放心,绝不会了!”
侯镇郑重其事地保证道,其实要不是今天偶然间又来了这条巷子,他自己都快忘了,花火节的日子,又要近了。
眼看着快要到夏天了,就是不知道,自己什麽时候才能走出寒冬啊。
出城之前,侯镇又不知道在哪个老熟人那里,借来了两匹马,他俩倒是不用走着出城去了。
“你怎麽谁都认识啊?”
温括不禁更加好奇起来,侯镇这些年,到底是如何一步步走到现在这样的。
“老朋友了,他以前是一个商队的把头,后来被人劫了货,雇主要取他性命还债,后来我帮他把东西找了回来,他就不做把头了,在黔州娶妻生子,安定了下来。”
“那你也算是他的恩人了?”
“也——不算吧,他这个人吶,武功不错,就是人太耿直了,那次丢货,也是因为性格耿直,被自己人给暗中算计了。后来他在黔州安定下来以后,还教过万事两招呢。”
侯镇说着这些往事的时候,脸上无一不是挂着笑的,他没想到,他因为的水深火热的日子,竟然被侯镇过得如此有滋有味!而且,就算是在黔州,混成了如今的模样了,他也仍旧愿意放弃一切,去争一个回到长安的机会。那里对他来说,其实应该不算是故乡了,而是执念,也是一种责任。
他活得很好,没有任何人在,他都能获得很好,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温括呆呆地望向他,尽管他知道,侯镇已经察觉出来了自己看向他的目光,但只要他不动,自己就不会轻易地挪开眼睛。
“怎麽不说话了?”
“你不是在看我吗,我不敢动。”
“笨蛋,我看你你就不动了?你怎麽那麽傻呀!”
一指推过去,侯镇也没有反抗,反而还挺享受这样被温括捉弄的。
“我一直在想你,如今再见,求之不得,不算傻。”
侯镇的话,和他这个人时常让温括觉得,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孩子,他就是一个久经风霜的老大人了。年龄,样貌,都代表不了他的心智,他是一个成熟的,稳重的男人了。
“那你就不问问我,见到你高不高兴?”
“以后你一定会高兴的,以前的事,不重要,你不记得了也没关系,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
“现在不杞人忧天了?高兴了?心里舒坦了?”
“你在意我,我就高兴,心里的烦心事,也就都没有了。”
温括什麽都答不上来,他只想笑,发自内心地开怀大笑。
“走!去看看你那个不争气的堂弟,到底是被哪个狗东西给骗走了!”
“这麽好的时候,不提他不行吗?”
温括嘴上说着不情愿,但在追上侯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笑了起来,连风直往心口里灌,他也没什麽功夫管了。
有时候想想,自己照比他,真是差远了,想做的事,总是做一半就丢,从来没有觉得过,完成一件小事,会是多麽的幸福。
可侯镇不一样,他就是在这样一件件的小事里,慢慢地把自己给养活大的,当然了,还有那一家人。
比起长安城里的那些风流公子,侯镇身上的这股子自带野气的江湖气息,简直是让他着迷得不行。有时候他就在想,到底是侯镇忘不了他,还是他自己主动勾引的侯镇。
再次相遇的那天,自己一个回身,竟然就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其实温括没有忘了他,只是他没有设想过,侯镇长大了,竟然会是这样一幅模样。这让他震惊,更让他着迷。
他没有变坏,没有变糟,反而,他活得很好。而待在他身边的温括,也越来越有生机了,这是温括自己就能感受得到的。
出官道,上小路,城外深林的一处光滑的崖壁之下,果然如侯镇所说,赫然挺立着一处吊脚的楼阁,看着还挺别有意趣的。要不是提前知道这里是个大的地下赌坊,温括肯定会以为是谁修建的城外别院呢。
“谁修的呀,花了不少钱吧?”
“不知道,背后的老板没人认识,不过这里的掌柜,叫张二哥,是城里哪个赌坊掌柜的族兄,两人也算是亲戚吧。”
“张二哥?城里那个呢,叫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