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皇子伴读的自我修养(49)
苏珏本以为是石粒一类的东西,待看到林瑔碾碎了手里那块硬物,方知是已经干裂到发硬的土块。
林瑔嘴唇动了动,率先吐出一声轻叹:“纵无外敌,日子也好过不了。都说我大苏泱泱大国、富庶之地,写尽诗词歌赋称颂……附庸风雅之人,怕是从未看到过北境的苦。”
苏珏一时无言。
男人为生计发愁,成日叹息;女人卖了自己为家里人换些口粮,也换自己一条活路;幼子上街乞讨,饿极了连墙角的草根也能挖来吃。
这样的场面,极少有人不为之动容。
并非无人管,只是多数时候,管了也没用。
贪污严重,朝中的粮食发不到。若要在这里种,短短几年又种不成,年年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荒鹰城的百姓是当年甘愿戍守边关的将士的后人,他们忠于大苏,却活得如此艰难。
京中繁华之地,南边鱼米之乡,怕是从不知晓日子还能难过成这样。
可这偏偏已经是很好的了。若是先帝在时,怕是已没有北境之地,没有荒鹰城了。
前朝国库空虚,兵力不足,唯有京中日日歌舞升平,有人打进来了先帝都未必愿意多看一眼。
北方本就穷苦,到最后甚至出现了空城。
是林拾逼退燕月,抢回了北境。
是苏瑾安即位后,二十来年的时间,才把大苏恢複到现在这个样子。
若是不提那些杂七杂八的破事,苏瑾安确实是个有手段、有心计的明君。
苏珏手落到林瑔肩上,见他神色複杂,突然就想得远了些。
林瑔生于安康之时,亦有鸿鹄之志,他不仅想看盛世到来,更想施展抱负,创造盛世。
坦白来讲,林瑔适合做一个忠臣,他像是为此而生。
他姓林,记在林家名下,林家世代都是大苏的忠臣,不是忠于皇帝,而是忠于万千黎民百姓。
他会为衆生疾苦动容,幼时被祖父教的第一个字是“国”。
那好像是他的使命一般,也许他的路本该是规矩的一辈子,科举,为官,为黎民百姓做事。
苏珏眼眸低垂,说到底,还是他挡了林瑔的路。
失窃
须臾,林瑔站起身,朝苏珏临风略微弯了下唇角。
正想说不过一时感慨,叫他俩不必太在意,却见苏珏神色微变,临风更是面露惊恐。
临风擡手似乎是想要阻止些什麽,然而话却未能说完,林瑔只觉被人从身后重重拍了一下,一时不防,直接被拍得撞了出去。
头撞在苏珏身上,撞得他也一个趔趄,似乎是扯到了肩上的伤,忍不住“嘶”了一声。
林瑔:“……”
苏珏:“……”
临风倒吸一口凉气,无奈扶额,看着那个还搞不清楚状况的“罪魁祸首”。
心叫苍天天不应,只得勉强扯出个灿烂的笑来,挤到那方将军前面去,将几人隔开:“方将军怎麽来了?可是有什麽事?不如跟我说吧。”
方将军往他身后探了探脑袋,道:“诶?殿下怎麽看着脸色不大好啊,是不是不舒服?严不严重?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大夫呢?大夫!”
“诶您先别急,没什麽事儿,就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累的,回去歇歇就好。”临风连忙拦住方将军,说完,又忍不住咕哝道,“被这麽撞一下,换谁能好得了啊。”
“您说什麽?”
临风回神:“没有没有,我什麽都没说。我家公子头晕得厉害,站不住,诶殿下您带公子回去歇息吧。将军有事跟我说啊!”
方将军有些摸不着头脑,就盯着二人走远的方向看了半晌:“那…那也行,就是……”
临风跟方将军足足拉扯了几个时辰才算完,等他再去找苏珏林瑔时天都黑了。
临风蹑手蹑脚地进了门,怕这两人要是真有睡着的再让他扰了。
林瑔微叹,扬声道:“行了,动作利索点儿。”
临风吓得一激灵,回头看见苏珏林瑔都安安稳稳地坐在屋里才洩了气,利索地关门过去。
刚想扯皮两句,却见苏珏衣裳还没拉好,身上的绷带隐隐渗出点血来。林瑔坐在床沿,苏珏隔得老远坐在凳子上。
再看二人脸色,怕是又为这个置气了一回。
临风努努嘴,不敢多问,只道:“这到底什麽破毒啊!怎麽沾上了伤口就跟好不了似的,都多久了!”
苏珏微叹,并不作解释,能捡回条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人还能好好站在这呢,还管伤口好得快不快?
林瑔道:“就这也不放在心上,非说小伤,无事……罢了,你也少贫,那方将军拉着你说了几个时辰,到底说了些什麽?可有正经事?”
“呃……”临风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道,“姑且算是有吧。方将军说他高价托人买回来的树栽子正好运回来了,为了谢殿下公子大老远的把东西送过来,能让百姓们吃几顿饱饭,所以想请您二位抽空一起种……”
林瑔:“……嗯?”
临风讪讪道:“就是让您跟殿下去种树!这地方能种活的树没多少,全城的人都宝贝得很,都想着多种活点儿东西,好以后种粮食,不是特别重要的人方将军都不舍得让碰,据说这次还是全城百姓都乐意才……”
林瑔一脸麻木:“……”
闻言,苏珏忍不住轻笑道:“这都什麽跟什麽?不过即使方将军和全城百姓的好意,倒也不好拒绝,罢了,去一趟也无妨,这事便算揭过去了。说说那方家公子几人的事吧。”
说着,看了眼林瑔的脸色,试探着坐到他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