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歌(135)
“你怎麽处理?”陈宝儿摇摇头,“好不容易出来了,现在回去?我第一个不答应。”
“我第二个。”闵陌飞走到沙发边上,他睡得眼睛都没睁开,但话说得挺急。
“醒了啊。”陈绰笑了,“就等你呢。”
“……怎麽不叫我?”闵陌飞醒来看了眼手机人都傻了。
“放假,就是让人休息的。”陈绰站起来,“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一行人晚了两个小时,闵陌飞醒后立刻就出发了,刚刚聊到一半的事也暂且搁置。
陈绰可以想象陈宝儿一个人在家里会面对的压力,按照老人们的性子,催办婚礼、催生孩子、催买房子……还有他的事。
他是没想过再回去的,只是家里如果逼得紧,他可以解决得再彻底一点,比如陈述一下他和闵陌飞如今的情况,再陈述一下他们对未来的打算,应该就不会有人再惦记着他。
他是这麽想的,但闵陌飞完全误解了他的意思,闵陌飞只经历过陈绰和家人深度捆绑的阶段,没看见他们决裂的过程,听见陈绰这麽说,心里一整个没底,去槐城一路上不停转头看他。
这回厉俊开车,陈宝儿坐副驾,陈绰和闵陌飞坐后排。
“你干嘛?”陈绰在闵陌飞又一次看过来的时候直接转头问,“做颈部拉伸?”
“不要见他们,我什麽都听你的。”闵陌飞闷声说。
一句话给陈绰听愣了。
他反应过来以后笑了,“什麽都听我的?比如呢?”
“应酬少喝酒,”闵陌飞低头掰手指头,“不熬夜,半年做一次体检,不舒服就说不忍着……”他认真想着最近他俩闹别扭的点。
陈宝儿坐在副驾,把头埋低,努力憋笑。
“行,我考虑考虑。”陈绰握住闵陌飞的手。
闵陌飞还是一直看着他。
“是我太急。”陈绰轻声说,“你也是为了工作,我知道。我就是怕。”
他在住院部待得越久,在门诊部接过越多病例,就越怕闵陌飞出事,有时候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闵陌飞只是发个烧他就很紧张,然后气闵陌飞不舒服不和他说。
他从来没有这麽明确地感受到自己不能失去什麽人。
但这是他自己要解决的问题。
“不是这个。”闵陌飞反握住陈绰的手,“你还没答应我你不回去。”
“我往哪儿回啊?”陈绰笑起来,“你先去安个家再让我回。”
闵陌飞这才满意地笑了。
“你放心。”陈宝儿转头,“真撑不住,我就把闵陌飞拉回去给他们当孙子。”
陈绰:“……”
“我没意见。”闵陌飞很快说。
番外四时间的玫瑰(二)
车子很快就开到闵陌飞和陈绰在槐城的家,他们把行李取下来,“晚上见啊,六点,订在彩虹。”闵陌飞弯腰对车里的人说。
“晚上见。”厉俊点点头。
车都已经开远了,闵陌飞和陈绰还站在小区楼下没动。
虽然槐城和平城挨得近,从气候到景色都没太大差别,但闵陌飞一直觉得这是两个特别不一样的城市。
“每次在平城,我心里都是工作,”闵陌飞转头看熟悉的风景,“一回来,就觉得没有奋斗的动力了。”
这里明明不是他的家,却能给他带来属于家乡的归属感和安全感。
“那咱回来吧。”陈绰说,“别奋斗了。”
闵陌飞笑了,推着行李慢慢往前走,“你带了多少东西啊,这是真搬家了。”
“带了秘密武器。”陈绰搭着闵陌飞的肩往前走。
“没违法吧?”闵陌飞问,“我不想再进派出所了。”
“……没。”
在距离他们小区十公里左右的城南某小区,赵音音一个人坐在卧室里对着镜子发呆。
按照习俗,她的未婚夫在婚礼前一天回到自己家,準备明早来迎亲。
这个晚上属于她自己。
她刚刚和妈妈对完最后一遍宾客名单,罗以南和他爸爸不在列表上。
她的婆家认为罗永明作为潘秀秀的前夫、赵音音的前任继父,身份不尴不尬,不来比较体面,罗永明不来,罗以南就更没必要来。
同学?朋友?
亲戚只会记得他曾是你异父异母的哥哥,平白叫人指指点点。她的未婚夫言犹在耳。
赵音音一向是个内敛温和,几乎没有对抗性的人,却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极度不适,忍不住站起来反驳他。
我们一起长大,没道理我结婚不让他来,他是我哥哥还是弟弟和别人有什麽关系?
听到这句话,一向温和有礼、面面俱到的未婚夫却说,你妈和他爸没离婚,他可以来,我可以不管别人怎麽说,但现在离了,一百个人里至少九十个觉得你们两个有一腿,他来参加婚礼,你让别人怎麽看我?
不要这样看我,我相信你,但别人都会这麽想的。
音音,让我妈妈接受你是个单亲家庭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要让我难做。
赵音音长到27岁,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直观地感受到世界的荒谬。
她往返于被噩运诅咒的家庭,但安然淡泊的天性总能帮助她适应环境,不去纠结他人的选择,只关注自己能做什麽。
潘秀秀和她酗酒成性的亲爸离婚,赵音音选择和妈妈一起走;潘秀秀和罗永明闪婚,不到十岁的赵音音不得不和完全不认识的男孩挤在一间阴暗的房间里,是她主动和那个寡言少语的男孩讲话,让他不要怕;罗永明当着她的面打儿子,是她声东击西把罗以南解救出来,帮他用桌子死死抵住破旧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