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尔先生慢点追(33)
落日的余晖紧紧追逐甚尔狂奔的身影,他好像跑了很久都没有立刻回到凛的身边,焦躁和烦闷混着暑气涌进他的胸膛,在屋顶上翻越和飞奔的甚尔似乎看到了明蓝的月亮从天幕的另一端升起。
他突然萌生出不好的预感。
早藤治夫的话告诉甚尔,凛并没有被他占到便宜,反倒把他反绑了,冷静且清晰地将他塞在橱柜里,再回到了家。
既然如此,怎会呈现在他面前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表情,只是单纯想获得安慰吗?
甚尔压不住杀气前往的那个地址,是她亲手递来的名片。她想给他展示什麽?
想到此处,甚尔的脚一不留神踩坏了一片瓦片,身体陡然歪斜,心中更是一声巨响。
一些骤然若失的酸楚涌上心间,这样的直觉甚尔都说不清从什麽地方而来。
甚尔浑身被汗浸湿,喘着粗气出现在房门口的时候,一切似乎并无变化。
门仍然紧锁着,门缝处漏出一点昏黄的灯光,仍然有甚尔熟悉的肉香飘出,凛心情好的时候会烹饪一些大块的肉给他享用,虽然他觉得凛把他当成了野兽来驯养,但甚尔仍然很是受用。
令人满足的香气扑鼻而来,甚尔吞下口腔中狂奔産生的唾沫,把额间的汗水甩开,心中咚咚作响的心跳逐渐平缓,属于凛的气息慢慢萦绕在他的鼻尖,他産生了劫后余生的松懈感。
他拿出钥匙打开紧锁的房门,温暖的室内灯光一瞬间倾泻,他黑色的体桖立马染上了绒毛一样的金光。
“桃子?”
没人回答他。
电视在播放晚间的娱乐节目,电视剧中的女人正用尖锐的嗓音呼喊着:
“为什麽要离开我?”
“你告诉我为什麽?”
甚尔无声无息地踩在地板上,他听见锅里咕嘟作响的声音,他生出了惧意,缓慢地探头去看厨房的位置。
他渴望听到凛的回答,就像往常一样,冷淡地叫他去收拾卫生间的垃圾,或者愤怒地责备他把客厅弄的一团糟。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
他安慰自己,凛才受了天大的委屈怎会和往常一样。
因此他又擡起脚往里走了一步,厨房的整个空间都呈现在他面前,空无一人。
炖锅里在煮汤,两个盘子里已经放上了绿油油的西兰花,只等主菜装盘,切过肉的菜板和菜刀还没来得及洗,冰箱门虚掩着。
甚尔笑了一声,她还是不记得把门关紧。
巨大的愤怒就像这个冰箱门一样,虚掩在他的心髒上。
他还耐着性子走过去关上了冰箱门,发现凛留下的便签贴在冰箱上。
“煮好了就自己先吃,我去买点日用品。”
愤怒一下子就被挤开了,伴随深呼吸的宽慰取代了他的不安,嘴角都不由自主爬上了笑意,他喜滋滋地舀了一勺黏糊糊的汤,放在他的碗里。
拿出一瓶冰镇啤酒,坐在地上看起仍然在不断尖叫的电视剧。
甚尔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口,偏头一看,床单和被辱的褶皱和他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凛身上的幽香不断传递到他的面前。
他盯着面前的电视,直到他的嘴越嚼越慢,直到他停止咀嚼,僵硬地吞咽下去。
再麻木地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面前的门良久,久到他的面色已经从微微怒意转变为冰冷的讽刺。
砰得一声巨响,甚尔把房门踢出一个豁口。
他深吸了一口气,从那个洞朝里看。
干干净净,就好像这个狭小的工作间从未有人来过,从未有人布置过。他一拳擂在墙壁上,房顶的灰扑簌簌地撒了下来,落了他一脸。
低垂的眉眼躲避这些灰尘,然而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暴虐。
外祖父
这个家族已经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五条凛搞清楚这件事花费了很长的时间,真正接受这件事又花费了更长的时间。
凛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对于家族只是一个和亲的工具。
五条、加茂和禅院是咒术界中的大家族,凛从小就要学习这些家族光辉灿烂且不可一世的历史,那些厚重的书本中,对于女性的记载少得可怜。
但乳母会一遍又一遍地给她阅读,姑祖母嫁去了哪里,太爷爷娶了谁家的闺秀。
自己的命运将会和这些冠有高贵姓氏的女子一样,代表家族的利益挑选一个合适的夫婿,或者被人挑选。
凛对此厌恶至深。
五条凛到了该觉醒术式的年龄后,母亲的表现开始疯魔化。
年幼的五条凛还没在那一刻体会到这个封建家庭的腐烂,母亲过去的百般呵护在五岁这一年逐渐消失。
过去五年的娇纵不知为何被母亲亲手撤回。
母亲也和寻常母亲一般,年轻貌美时得来这个女儿,虽然不如男孩更能给她带来助益,但女孩也有女孩的用处,宠爱和呵护她并不吝啬。
母女俩在五条家的处境算不上逼仄,主母非常宽宥,五条凛小时候从来不缺漂亮的衣服和首饰。
“我漂亮的宝贝……我的小乖……”
母亲口中的低语极尽温柔,让五条凛坚信母亲对自己的疼爱一辈子也不会失去。
五条凛的性格也很乖巧,年幼的孩子似乎很懂事,下人眼中的鄙夷对孩童来说更容易被发现,他们并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家主的爱妾表达鄙视。
但在凛面前,他们没什麽好掩饰的,曾经凛引以为傲的带轮子的小木马,被照顾她的侍女状若不经意间踩成了碎片。
凛已经不太记得当时是怎样一种难以置信,她捧起那些涂上了鲜豔漆料的木头碎屑,美豔的侍女偷带了母亲的银簪,低着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