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尔先生慢点追(9)
有人在她旁边轻笑,她皱着眉翻了身。
鼻尖碰到了谁的肌肤,涌入让她心安的气息,就像安神剂一样,她再也坚持不住,彻底失去意识。
甚尔伸出手摸了一把她的头发,淩乱得像胡乱生长的树杈子一样,毫无章法和美感,也不柔顺,反倒有些硬硬的。
和记忆中她那头精心打理舍不得修剪的青丝联系不起来,用各种牛奶、草药仔细护养过的头发,轻柔丝滑得跟绸缎一样,甚尔总是爱不释手。
学不会轻柔的甚尔会弄乱她的发丝,惹得她恼怒。
想起她皱着眉,嘟着嘴埋怨他的神情,此时此刻他屏住呼吸,手劲轻了许多,但是还是非常笨拙,比划了半天,只轻轻摸了一爪就讪讪地收回了手。
他借着月光贪婪地打量她的面容,小小的圆脸和杏眼足够彰显她乖巧顺从的性格,但是高耸的鼻梁和薄唇好像把这份可爱割裂,展现的更多的是她的英气飒爽。
从前一头长发挽成贵气的少女发髻的时候,甚尔没能注意到她的另一份气质,如今的短发似乎更适合她,让人感受到自由随性的舒适。
怀中紧紧搂着凛,身量高挑但是体重很轻,甚尔摸了一下她瘦削的肩骨,皱了眉。
他知道她一直在各个市区辗转,基本上没有长住过,所以这麽些年他每次刚得到她的消息,她就又离开了。
就这麽阴差阳错,辗转反侧,直到昨天他才把她找到。
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把怀中的人耗得很瘦。
甚尔有些埋怨她。
天知道他昨天翻进这个房间闻到熟悉的味道时,他有多想手舞足蹈。
他细细嗅着房间里属于她的气体,看着贫穷陈旧的摆设,基本上空无一物的冰箱和储物柜,他就知道他一会只会等到一个憔悴瘦弱的五条凛。
他对一个虽然不受宠但是按照女眷标準侍奉的五条凛不抱希望,娇生惯养惯了,她不可能把自己照顾得多好。
她果不其然很瘦,但是不太憔悴,反倒精神抖擞得让他嫉妒。
也不弱,面无表情地抡他一棍子,还心狠手辣地刺伤陌生人。
身手敏捷,甚尔非常满意。
想到此处他低头在她被碎发遮挡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嘬的一声,甚尔满足地笑了,闭着眼睛搂着她就这麽睡着了。
凛醒过来的时候,甚尔已经不在了,她惊奇地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时间还不到上班时间,凛又拥着被子躺了回去。
听了一会发现屋子里安安静静的,甚尔好像已经出去了。
凛立即坐了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一圈。
真的没有发现甚尔的身影。
凛松了口气,饭都顾不得吃,走到那间一直锁上的房门外,弯下腰。
脖子上那条细小的项链是那间房间的钥匙,凛向项链上注入了一点点咒力,项链就开始变大,变成一把完整的钥匙形状。
凛打开了房门。
里面是凛的全部身家性命。
一个狭小的房间,放着一个工作台。
工作台刚刚卡在三面立柜中间,可想而知凛废了多大劲才把这个房间最大化利用起来。
立柜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咒具。
长刀,戟,枪,太刀,匕首,锁链……
琳琅满目,钢铁阴沉的光静静闪烁着。
都是开了刃的精品,朴素光滑,没有任何纹饰。
凛走到那张桌子前,坐了下来。
桌子上摊开一张图纸,画着她还没有设计完的纹饰。
这已经算不得是凛的爱好了,这是凛的天赋。
六七岁的时候,从她母亲那里得来了一本详细讲述兵器装饰和雕刻的书。
母亲嫁入五条家后,给前任家主做妾,整日流连在后院,纠结那些情情爱爱,这本书放在她那纯属浪费。
凛自己拿来细细读了,学着样子开始在咒具上雕刻纹样。
凛作为五条家的女眷,在祓除咒灵上可以说没有任何才能,她咒力不够强悍,身体缺乏锻炼,五条家的人没有把她当回事。
六岁本该觉醒觉醒术式的时候,凛没有遗传到五条家代代相传且引以为傲的术式,她彻底被家族厌弃,包括自己的母亲。
母亲六岁之前只盼着她能觉醒一个有用的术式,让自己能在主母面前挣一挣脸面。
年幼的凛并不理解这些,她只是一时难以接受母亲撤销对她全部病态的爱,冷冰冰的母亲大人让她找不到任何心理寄托。
直到她发现了这本古老、残缺的一张张黄纸装订成册的旧书。
她开始揣摩,研习,以一个孩童的心性,凭借强烈的兴趣和难以排遣的孤独,在咒具纹饰这个领域摸摸索索近十年。
直到五条家万衆瞩目的小少爷,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她在匕首的刀柄上镶嵌宝石。
奶声奶气地对她说:“姑姑,你的术式是给这个咒具增加祝福吗?”
已经快要十六岁的凛,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也觉醒过术式,可能就是五条悟口中所谓的祝福。
她的天赋真正体现在咒具的制作上。
不过在五条家这样的地方,女眷拥有这种才能,聊胜于无。
年轻,漂亮,温顺并且遗传家族术式才能给五条家带来助力。
凛虽然是家主唯一的妹妹,五条悟唯一的姑姑,她仍然因为没有觉醒有用的术式,没能给家族带来利益,受尽白眼和唾沫。
凛的手刚刚摸上自己的草图,正琢磨着把剩下一半的花纹画完。
“你这屋子不错。”
手上的羽毛笔因为惊讶直直地掉在纸上,戳出好大一个墨水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