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孩子的提前出生，五婶的打胎计划被迫取消。
她也只能当作，怀孕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本来也是三个女儿，再回到三个女儿的状态，生活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托文妈妈的福，太平洲市中心医生很快就来了。
几人将五婶放在闻阿丽的床上，扒开她的双腿。五婶熟练地用力，挤出孩子。
按理说五婶已经生过三次了，应该很熟悉流程才对，可奇怪的是，无论五婶怎麽用尽全力，脸颊涨红到脑门了，她还是没能把孩子生下来。
“奇怪了。”五婶低头看自己的两腿之间，“以前也这麽用力，五分钟就生完了啊。”
五婶低头一看，瞬间尖叫出声。
她疯狂地想要往后退，可惜异样出在自己身上，她无处可逃。
夭捺见状上前，竟然看到一只少女的手从産道伸出来，死死摁住床单。往反方向用力。
所以无论五婶怎麽用力，她都没办法把孩子生下来，因为腹中的少女都用手死死抵住床单，不停地往里面躲。好好的生産变成了母亲与胎儿的拉锯战。
就连医生也发现这一异样了。
——医院推来的b超探测仪，可以随时检查孕妇腹中胎儿的状态，而如今出现在画面上的，不是三个安静等待出生的胎儿，而是三个蜷缩的成人挣扎抗拒的画面。
住在下腹最底端的大女儿用手抵住床单，中间的二女儿拽住脐带，最上面的小女儿抓住内髒。
五婶一用力，小女儿便伸出小手，拽住最近的血管，用力一扯。人类的血管脆弱连接全身，被这麽用力一扯，可想而知五髒六腑有多疼。五婶立刻面色发白，几乎晕死过去。
“这是怎麽回事？”
医生都纳闷了，催促其他孕妇先出去，以免收到刺激影响胎儿。闻阿丽和文妈妈站在不远处，看到生産时满床的血，都快站不稳了。
这绝对是最可怕的分娩画面。
“我来试试看吧。”
夭捺凝视着投影仪里三姐妹的抗拒，灵光一闪，似乎知道她们，不应该是蝴蝶想干什麽。
她拿出便携式的二进制机器，贴在五婶的肚皮上，问：“你们是不想出生吗？”
二进制机器屏幕顿了顿，随后铺天盖地的“1”炸开了，无数个1不断往后编写，成段成章，代表了三姐妹如今的意愿——我们不想出生！如果有可能，我们宁愿自己从来没存在过！
夭捺顿了顿，又问：“不出生便代表死亡，你们确定吗？”
又是铺天盖地的1，这次竟然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大女儿用她那鲜血淋漓的手用力一撑，将自己塞回到妈妈的肚子里，三姐妹互相拥抱扶持，打定主意要待在肚子里不出来。
这样的对峙持续不了多久，五婶已经坚持不住了。
还没等医生下达刨腹産指令，忽然，五婶眼睛瞪得老大，眼珠子向上一翻，彻底停止了呼吸。
她的心髒也不再跳动了。
三姐妹呆在五婶的肚子里，也好像从来没出生过，没有遭遇过世间磨难那样安详地死去了。
这一瞬间，夭捺终于知道蝴蝶的意图。
——“再生确认。”
蝴蝶给了人类重新出生的机会。
只有同意出生的人，才可以顺利诞生，不同意的人则会胎死腹中。从没存在过。
第049章 第 49 章
“现在刨腹産还来得及！”
妈妈死了, 但孩子还活着，五婶的肚子还在一鼓一鼓地呼吸呢。
文妈妈催促手术继续，却遭到医生的拒绝：“对不起，我们不可以这麽做。”
“为什麽？”
“赛博法律规定, 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的人权。既然她们选择了不出生, 我们必须尊重她们。”
医生默默收回他手术的手, 站在旁边。
于是文妈妈傻眼了：“可她们只是腹中的胎儿…”
哪有母亲生孩子，还需要得到孩子同意的？
夭捺提醒道：“赛博法律规定，人类自有意识起便有权利, 她们确实可以选择是否出生。”
一时间, 房间陷入了沉默。
——腹中胎儿本应该是客体, 决定她们命运的妈妈是主体, 有文妈妈这样期待孩子的妈妈, 自然也有讨厌孩子想要流産的妈妈。
孩子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
可蝴蝶这麽轻轻扇动翅膀, 本应该被迫选择是否出生的新生儿，拥有了选择权。
而且夭捺猜测，成年人回到母胎后, 应当只保留了最原始的想法，不然她们也不会这麽决绝。文清秋也不会不顾虑温柔的人设, 使劲捏掐自己的亲生妈妈。
医生放弃手术后，母体的死亡无法维持腹中胎儿的生命，生命体征逐渐虚弱。在她们三人共同赴死的路上，医生的b超仪器没有拿开过，于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三个女孩死前勾起的嘴角。
她们在笑。
她们是发自真心地选择不出生，不选择五婶作为自己的妈妈。
结合五婶之前说的话, 她们的选择似乎都合情合理，在这麽一个压榨孩子的贫穷家庭里出生, 是一生中最不幸的事情，而现在蝴蝶给了她们重新选择的机会。
文妈妈有些站不稳了，幸好被夭捺扶了一下，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她不可控制地瞥了一眼床上一尸四命的手术现场，心中莫名不安起来：“那我肚子里这个呢，她会不会愿意出生，还是会像五婶这样？”
文妈妈无法描述自己对闻娜莫名的在意。
她把这种感觉归结于孕期情绪，也害怕自己因此搭了一条命。
夭捺低头看着她的肚子，微笑安抚道：“妈妈怎麽会这麽想呢，你出身于赛博最上流的家族，文家又是有钱有权的财团，是个人都不会拒绝在你肚子里出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