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见君子(重生)(203)
一瞬间她再次被喘不过气的压抑窒息住。
马车里更安静了。
到了郡主府,看着宋婉往翠竹轩去,月下并没有看身旁宋晋,只轻声道:“大人, 我回去了。”
她转身往东边院子去, 却见宋晋同她一起。
月下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两人并肩往东院而去。道路积雪早已被扫开, 青石板道湿漉漉的。刮过的北风偶尔带起路旁瓦檐树梢上积起的雪,吹过月下脖颈旁竖起领上的狐貍毛, 扫过她小巧的下颌。她却好似全无所觉。月下脑海中,前生今世翻涌成一片。
一路沉默中,宋晋把月下送到东院正房前。
月下转身,看向宋晋。
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闪过今生沧浪园轻笑点出宋晋谜面的沈淩霜, 闪过那夜他骤然推开她的力道......
可是,她想要!
占有, 不松手!
闪过前生他出奉先殿的踉跄,秋狩猎场带血的嘴角.....
她.....她,不松手.....
闪过萧淮的决绝和狠厉.....
她,不松手
.....
短暂又漫长的沉默。
月下轻声道:“有劳大人,回去记得先把热汤喝了。”
有时候,关心是挽留。有时候,关心却是送客。
宋晋负在身后的手蜷缩,握起。他擡眸,轻轻笑了笑,慢慢道:“有劳郡主关心,臣的风寒早已痊愈。”
说完,宋晋负在身后的手攥得更紧。
风寒已愈,分房的理由不再存在。
这已是宋晋能说出的最——
他为臣,她乃郡主。再多,就是冒昧了。她,是这世上最不可冒犯的。
“如此,甚好。天寒多变,还望大人保重身子。”
听到郡主的话,一旁小洛子看了月下一眼。郡主的声音依然是软的,可当郡主这样说话的时候,客气中便带上了天生的贵重。郡主,再怎麽和气,她永远是郡主。
宋晋淡淡笑了笑,躬身一礼致谢,退后两步,这才转身离去。
眼前的背影,同前生猎场那个转身离去的背影重合,重合。那日的皇后,没有资格挽留。今日的郡主——
月下突然开口:“宋大人!”
宋晋骤然一停,立即转身看向她。
月下唇动了动,唇角挤出一个笑来,望着他道:“今日厨房做了暖身甜汤,大人一定记得喝。”
今日的郡主,没有能力——挽留。至于资格,她难道真的有?
似乎有被风吹起的雪扑到手背上,骤然一凉。
宋晋点头。
再次转身时,他的眸子黑得厉害。
来到西院书房,宋晋看到第一张椅子就坐了下去,好一会儿没动。星远送上火盆,立在一边,一时间有些无措。
厨房已把炖煮的冬日甜汤送了上来,星远小心翼翼从食盒中端出。下头有炭火煨着,甜白瓷的汤碗热乎乎的。
宋晋轻轻揭开。
看着眼前的热汤。
甜香气息氤氲,宋晋张开手,似乎想要握住。
热气氤氲中,他的眼眸,漆黑。
这时时安匆匆进来,带来了一阵寒气。他顾不得去掉寒气,上前呈上了急递。
宋晋擡手接过,撕开了信件:
蜀地,宋氏族长宋简已至京外百里处。
宋晋轻轻放下信件。
时安这时也看到了信纸内容,顿时绷紧了身子:
麻烦来了!
*
随着宋简进京,京城局势再次动蕩起来。
本已稳占上风的赵党改革迎来了最艰难的挑战。蜀地土地清丈已经停滞,谣言遍地,威胁着南方边远地区的安定。更南的地区,已有零星动乱传来。朝廷鞭长莫及,武备与兵力多集中在东南沿海和北地,根本没有多余的力量武力稳定南蛮。唯有安抚,能够依靠的只有蜀地大氏族。
只怕南边一乱,北方始终虎视眈眈的俺达贡就会立即动作,东南的倭寇见状怎麽可能不趁机作乱。
南方不能乱。
代表蜀地三大家族进京的宋简,诉求很直接。声称蜀地特殊,请求土地清丈暂缓,待到时机合适,方可推行。
时机合适?什麽时机?什麽时候合适?
一旦蜀地土地清丈暂停,只怕赵党改革就再也推行不下去了。利益受损的集团都虎视眈眈,只等有人撕开一个口子,就对改革进行反扑。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即将入京的宋简身上。
永寿宫中
皇后听来人细数宋简种种过往,几次露出惊诧表情,细细询问。来回话的是蜀地祁国公家族二房派来的,显然对宋简此人了解甚深。
最后连一旁的郑嬷嬷都忍不住问道:“传言此人有弑父杀兄的嫌疑,可真?”
来人恭敬回道:“自然都是传言,无有任何实据。”
郑嬷嬷感叹道:“老奴就说世上怎可能有如此大逆不道,如有怎可能不受制裁!这样的传言到底是什麽人传出来的?”
“是宋家长父亲的宠妾,此女已疯了。”
皇后讥笑道:“不过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疯子,除了说几句疯话还能如何!世人拿强者无可奈何,唯有攀诬,自来如此。”
她显然是又想到了之前的荔枝风波和如今的屏风流言,说得咬牙切齿。
郑嬷嬷笑道:“娘娘说的是。如今局面,就得这样一个人才能破局呢。”
祁皇后也笑了:“可不是。恶人还得恶人磨!”
不仅京城贵人关注宋简此人,就是百姓仆役的话题也绕不开这位即将进京的宋氏家主。
“人还没来呢,宅子就先买下了!”
“听说里头拾掇得仙宫一样?”
“那可不!我二姨奶奶家就有人见过,里头到处都铺着地毯,连花园里都铺,随便一个碗啊盘啊的都不是金的就是银的,就连唾壶都是金镶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