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喝多吧你。”

品品这说的是人话？既要好看鲜艳又要不太显眼，未经雕琢但要有灵气，难怪各家公司上赶着往他这儿送了这么些新人也没挑上。

“他们也觉得我做梦呢，但这个主角，太重要了，真不能将就。

独角戏，就在这个人，人就是全片的灵魂。”

“......没办法，先指着这张脸找吧，灵不灵的到时候试镜再看，实在不行明年也弄不出来了。”娄雨伯丧丧地咽了口茶。

黎筱园吃得差不多了，她用餐很快，但在饮食方面却很自律，不多不少八分饱，拿起茶杯清口，才慢悠悠道，“要是光就外形条件，我倒是刚认识一个小妹妹，居然能符合你毫无逻辑的要求。不过人家不是圈内人，著名大学高材生，就看你能不能请得动来试个镜了。”

娄雨伯一听觉得有门儿，今天这顿饭没白请。

黎筱园，业界人称“黄金眼”，这么多年眼光之毒辣之诡谲几乎从未出错。都是看人，有的经纪人挑中的新人眼瞧着是有点小火，但过不了多久就没了声响，偏偏就她，能从一堆瞅着都盘亮条顺的新人里，一眼发现那匹看似最普通却最有潜力的黑马。这也是为什么她以堪堪三十的年纪做到了“环乐”公司CEO的位置。

她说靠谱，多半是真有几分潜力。

“从前半点儿圈内事没碰过？长什么样儿？”

“戏肯定是没演过，不过我的人说她参与过杂志拍摄，掌镜的还是樊梨。就前段时间和明夕瑀的那个双人封。”

“噢，她呀，我知道，老樊前儿还跟我说呢，拍了个姑娘镜头感不错。那敢情好，赶明儿我让助理联系她。”娄雨伯见这两位老刁客都觉得不错，如获意外之喜。

正说着，黎筱园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通话显示，露出一个颇无奈的眼神接起。

“不是彩排呢么，怎么？”

娄雨伯看她神情就知道是谁的电话，心照不宣地起身去买单，留黎女士一人应付难缠的那位。

“吃完了吃完了，马上就回。”

“......东西再不合胃口你也先勉强吃一点，好不好？”

“没喝酒，我自己开车过去就行......”

“行行行，你好好的，等我到了联系你。”

等娄雨伯结完账回来，黎筱园已经挂了电话穿上大衣准备走人了。

“呦，这就走了姐。”他眼见一桩大事就要解决，心情不错地开起了玩笑，“家里那位催您回？”

黎筱园斜他一眼，“好歹我也算半个经纪人，艺人演唱会彩排呢去看看，不合适？”

“合适合适。”娄雨伯给她把车门拉开，“您慢走。”

黎筱园哭笑不得，摆摆手一个流畅的起步，出库等通行时还不忘给秦自茵发了个微信，语气亲和得当，提醒小朋友注意试镜通知，才将手机扔在副座上。

圈内混迹久了，从不做好事的是恶人，但做了好事不留名的是傻子。

不管这事儿最后成不成，该让人欠的人情还是得记上。

*

临近年关，各大高校都进入了死亡期末周。秦自茵就不同了，身为一个法学生，她经历的不是死亡周，而是死亡月，脱机熬夜自习室通宵背书都是常有的事。

于是秦自茵脱机在图书馆泡了一天，晕晕乎乎回到寝室，才发现自己收到了黎筱园的消息和娄雨伯助理的邮件，主题是同一个——邀请她参加电影《我》的试镜。

心情复杂的震惊之后，她又查看了一遍黎筱园的消息，才确认收到的不是诈骗邮件，然后看着面试邀请里地点和时间发呆。

秦自茵现在看上去出奇平静，但这只是内心重重难以置信纠集在一块形成的缓冲状态，也是她习惯的自我应对机制。

一个普通高校的未毕业大学生，接到了一位名导演的电影试镜邀请——那位名导演还是几乎公认的天才型艺术家，从某个方面来说，是自己电影圈内的偶像。

秦自茵觉得自己真是一条追星锦鲤。

惊喜归惊喜，却没有立即回复答应。身为一个天秤座，还是不得不受选择困难症的困扰——一方面，以她自己的性子，确实不太愿意，也并不适合过多涉足所谓的“娱乐圈”，上一次为了明夕瑀答应的杂志拍摄，对她已经算是很大的突破。

但另一方面，秦自茵回想起那天在樊梨的镜头下，她和明夕瑀两人沉浸在角色中的那一刻，那时灵魂的震颤仍能使现在的自己心脏战栗。

无法否认，她真的爱那种感觉。

就像是当了二十年乖孩子的自己，突然有了一个机会可以跳脱现有的束缚和牢笼，去触碰不一样的世界和边际。

从小到大父母也好，身边的老师同学邻居也罢，无一不觉得秦自茵是个听话懂事的乖孩子。温柔贴心善解人意，从不乱发脾气瞎惹麻烦，在别人家孩子招猫狗都嫌的年纪，她就已经是能带着弟妹玩耍的好姐姐。

秦自茵不讨厌这样的自己，她向来擅长接纳并包容自我——乖巧温柔，这就是她性格中的特质，这就是“一部分”甚至“大部分”的秦自茵。

但她也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全部的秦自茵。

还有一部分小小的、截然不同但不容忽视的另一个她，潜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渴望被发掘、宣泄。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当年的自己会愿意去接近一个浑身带刺的明夕瑀——因为实际上她们很像，一样的叛逆反骨、讨厌束缚、憎恨压迫。只不过一个能勇敢张扬地表现，一个被温柔的天性包裹着暂时休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