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他追悔莫及(117)
说至这里宁母顿住了,少顷才道:“可天不遂人愿。当你的同龄人会跑会跳会说话而你仍还只会呆呆的坐着的时候,当廖老说你是个没有魂魄之人的时候,我与你父亲的心都要碎了。”
“或许这就是对我们贪婪的惩罚。”
宁母声音哽咽:“我与你父亲时常自责,也许就是我们贪婪的期许,才吓到了你的神魂,让你不敢投胎在这样沉重的家庭中。我们便想,我儿魂魄归来吧,无论你以后会成长为什么模样,我与你父亲唯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宁母声音坚定起来:“就算你不愿诉说你神魂流浪时发生过何事,就算你无论为了什么修习勤奋刻苦,就算你变得愈发聪明伶俐,抑或在漫长的岁月中变得愈发平庸,只要你一日是我儿,我与你父亲对你的期许便一日不变。”
“初儿,唯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原来……原来宁母对他重生以来的行为早有察觉,只不过从不曾宣之于口罢了!
爱向来会令人长出血肉。
宁父宁母的爱意于此刻似乎堵上了他常年豁然裸露的心洞,让他彻底有了实感,让他不再彷徨无依,惶惶然独于天地间。
安又宁早已泪流满面。
“娘亲……”隔扇门被从里面打开,宁母方抬眸,安又宁就已哭着拥住了她,“不是你们的错,你们一点也不贪婪……”
“好好好,”宁母轻轻抚着他的脑袋,忍不住笑着打趣他,“果然是个傻孩子!初儿若是有什么烦恼就和娘亲说,你要知道,这世间除了生死再无大事!”
安又宁当然不会与宁母说,他哭过一场,又拧了面巾净了脸,开始冷静下来。
他怕宁母再打趣他,便扯开话题,询问起了父亲,宁母便道:“摧山派的来人了,你父亲去接待了。”
摧山派?也不知值此多事之秋,摧山派来无念宫做什么。
安又宁没有多想,他情绪已然缓和,便又与宁母话了会家常,在宁母依旧还有些担忧的目光下,他指天保证无事瞒她,宁母这才稍微放心的离开了霁云苑。
安又宁这才有机会深思。
谢昙出现的太突然了。
他这些日子本就因之前的事情心神不宁,谢昙甫一出现这才让他乱了方寸。既然谢昙还活着,他就必须要面对并处理之前的问题,逃避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安又宁又再心里细细盘算了一番,这才喊了春信进来问话。
春信道:“谢城主他们没有回魔域,而是直接还回了宫里的隐水居。”
安又宁开始思索。
之前发生种种,若谢昙直接回了魔域,说明他有想闹大的心思,最不济当了把柄敲正道一笔也是可能的,纵然安又宁到时可以否认耍赖,好一阵扯皮吵嚷总是避免不了的,再加上毕竟是正道地界上出的岔子,正道总是有些理亏,若最后互不相让,怕也会伤到远在魔域为质的无辜的江家大小姐江思容。
但谢昙没有回魔域,而是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直接回了无念宫隐水居,这说明所有的事情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
安又宁想至这里悚然一惊。
怕是谢昙早已在隐水居等着他了!
安又宁攥紧拳头,心里不断劝着自己冷静,半晌才平复下来,再抬头时眼睛里闪过了坚定与勇气的光芒——迟早要面对,以他如今身份,他倒要看看,谢昙能把他怎么样!
安又宁登时大喊春信:“我昨夜做的红豆糕呢,速速装了攒盒,随我出门!”
隐水居里静悄悄的。
安又宁在隐水居花厅里等了片刻,谢昙才现身。
谢昙头发用玉簪半束,发尾却还是湿的,显然刚梳洗过,他仍如往常作宽袍打扮,裸露在外的皮肤却伤口无数,其中最为醒目的便是颈窝处贯穿性的剑伤,随着他的行走浅淡的鲜血便又开始不断的氤染出来。
这透过鲜血不断呼吸的伤口,似乎在昭彰着安又宁当初的罪恶,又似乎在嘲笑着安又宁当初的无能。
第61章
此情此景,安又宁一时哽在原地。
防风忽然从后面紧跟着进来,手里还拿着卷白色纱布:“主上,您还没包扎……”
安又宁这才反应过来,谢昙这是清洗过后伤口还未包扎,就急匆匆的赶过来见他了,说不得已然等不及对他兴师问罪了!
谢昙忽转眼看了他一眼。
安又宁佯作镇定,眼观鼻鼻观心,分毫未动。
输人不输阵。
他是过来探底的,他就算紧张的要命,也不能一来就怯了场。
谢昙没让防风帮他包扎,反而伸手接过防风的纱布,缓缓走到了安又宁身前,站定。
安又宁忍不住抬头。
谢昙伸手将纱布递给他,看着他道:“有劳。”
谢昙嗓音尚带着模糊的嘶哑,那是安又宁颈窝一剑的余威。
安又宁眼神是遮掩不及的呆愣与诧异。
他下意识伸手接过后,才反应过来谢昙的意思,登时觉得有些受辱,没忍住冷唇相讥:“谢城主这是何意?我是隐水居的客人,不是你的下属罢?”
谁知谢昙用那把嘶哑的嗓音轻飘飘的道:“你早前说,隐水居是你家地界。”
相反,谢昙才是借住无念宫的客人,客人受伤,主人以待客之道包扎一下也是应当。
安又宁气的不行,他不断暗示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好歹没摔门而去。
谢昙就坐在了花厅正前方的罗汉床上,他将上身外袍半褪,露出结实又覆有力量的肩背,安又宁拿着纱布,站在他身旁,开始为他包扎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