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两鬓已经斑白，面色也因为前几日的病痛而显得异常苍白，目光平静而悠长，并没有在面对一个妖怪时的震惊慌乱，亦或者恐惧，反而意外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藤原宗秀了然，或许对方是觉得他一个妖怪不可能贪恋权势吧？

这倒也方便他接下来进一步谈论合作的事了，不过在此之前他倒还有一件事要说。

“不知道秀元都与你说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藤原道宗想了想着说：“不过就是劝说了一些我不可被妖怪迷惑的话。”

他自己倒是不觉得藤原宗秀迷惑了他，越是有权势的人，就越是相信自己的结论，在他江湖的这些时日看来，藤原宗秀就算是妖怪，也是一个很正直的妖怪。

更何况对方还会为人类出头做好事。

想到冢原卜传之前和他转述的那些话，藤原道总的想法越发坚定。

藤原宗秀听了这位藤原家主的回答摇了摇头，旋即说道：“看来他没有与你说骨女的事。”

或许在秀元看来，藤原道宗跟骨女的事不沾边吧，相比之下还是告诉对方藤原宗秀的威胁更加紧要。

“什么骨女？”藤原道宗皱起眉头，没想到今晚竟还发生了他不了解的事。

藤原宗秀觉得对方作为父亲，有必要知道自己儿子的真正下落，即使这个答案并不美好。而等到对方知道真相后，再重新思考一下是否与他合作也不迟。

毕竟对方假如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被妖怪所害，说不准也会对同为妖怪的他产生憎恨心理。

“我今晚就是遭遇了这个名为骨女的妖怪的刺杀。”说着藤原宗秀从一旁取出了一张纸以及一支笔，简单的勾勒出了那骨女的容貌。

藤原道宗凑近一看，见了那骨女的容貌更是骇然一惊：“这……她就是与我儿私奔的那名侍女！”

果然。

藤原宗秀得到了这个答案也不惊讶，毕竟他之前就已经有所猜测。

“秀元就是感觉到了我们之间打斗引起的动静才赶来的，那骨女以为‘我’没有死，所以今晚才会出现。”

藤原宗秀话语中虽然用的是‘我’这个称谓，但不难猜出他真正说的究竟是谁。

藤原道宗半晌没能说出话来，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听到这句话，他知道他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

之前他虽然也猜测过自己的长子或许已经遇难，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所以终归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他与藤原宗秀签下的字据中也有提到，假如真正的藤原宗秀回来，那这个位置以及身份就还是要让还给对方，而他也早已做了相应的布置。

没想到……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隙照射进屋内，幽静的室内一时陷入寂静，无端透露出一股萧索的气息。

……

另一边，花开院秀元回到了花开院家的府邸，耳边响起的是跟在他身后的式神的说话声。

“你真的相信那位关白大人说的话吗？”

外表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除了头上长了一只角以外的式神带着询问的语气说道。

花开院秀元抚摸了一下下巴，回想起藤原道宗方才与他说的那些话。

“那就是我的长子。”

“即使他真的是妖怪，那也是藤原家的家事。”

“……”

花开院秀元沉默良久，语气莫测的说道：“我相不相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关白大人想要我相信。”

况且即使藤原家相较于从前再如何衰弱，也终究是传承至今的贵族，有句话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藤氏的根基院不是只在阴阳道术方面有建树的花开院家可比的。

况且对方并不像丝毫不知情的样子，这让花开院秀元也有些拿不准，不知道弄个妖怪回来，是不是也是这些擅长摆弄权术之人计划中的一环。

这些人争权夺利，像他这种阴阳师还是不要掺合了。

“总之先静观其变。”

花开院秀元如此说道，然而第二天，事情就发生了令他意想不到的转变。

第二天。

昨日已经与藤原道宗商量好的藤原宗秀不得不履行起自己如今这个身份的职责，一清早就被一群仆从侍候着穿上了一层又一层繁重的衣物。

这一番摆弄就摆弄了好半晌，让藤原宗秀只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一个衣服架子。

果然这世上无论想做什么都是多少要付出点代价的。

待穿好要上朝的服饰，他便将身后的一应侍从撇下，起身去寻藤原道宗。

看着前方脚步不急不缓行走之间自带一股风雅的少主，侍从们无不低声夸赞。

“总觉得少主这次回来看着像比起以前还有丰神俊朗了一些，明明还是那一张脸，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可能是在外得到了历练吧。”

“……”

一群侍从窃窃私语，丝毫不知道他们的少主早已经落入了妖怪的口中。

听力极佳的藤原宗秀一边行走，顺着风听到侍从们私底下的谈话，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位藤原少主也确实是倒霉，也不知道怎么招惹上了骨女，不过如今人死不可复生，只希望对方下一世运气能够再好一些吧。

跟着藤原道宗上了马车，再看对方的脸色，便只能感叹真不愧是久经风霜的老狐狸，此时对方的脸上哪还有一丝昨日初闻丧子的伤感？

听着对方叮嘱了一些朝堂上的事，避免到时候出错，不一会儿便也到了地方。

一群大臣稀稀落落的走在同一条路上，其中一道略显熟悉的身影一闪而逝，但待藤原宗秀再去看的时候，那道身影却已经被遮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