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年雪(143)+番外
从他九岁那年,瞒着家里的老人,偷偷攒钱买了开往北京的火车票,去找他传说中的“小姨”,凡是他想做的事,无论结果如何,终究都能做得成。
可此时,明明他已开始收网,确信一切尽在掌握,她也一同被网罗于他的计划……
他却觉得,她不会乖乖听从他的安排和指令。
原本她也不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季辞上前,将程音连轮椅一同推到了走廊的尽头。
“晚上你睡哪?我房间,还是客房?”
他步履平缓,态度自然,径直将她推到了主卧:“睡我房间吧,客房没有洗手间,你的脚不方便。”
程音若是腿脚好使,此刻恐怕已经蹦了起来,而今只能如坐针毡,连连摆手:“我们又不是真的结婚了……”
季辞低头,看见她顺滑乌发间,粉红耳廓隐隐若现:“我的意思是,主卧让给你,我睡客房,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宽敞的主卧确实是唯一选择,只有在这儿轮椅才能畅行无阻。
程音将自己关在洗手间,学习如何单脚站立,杵着拐刷牙洗脸,不时地瞄一眼雪白的猫脚浴缸。
她住在胡同这半年,甚至没有好好洗过一次淋浴,更别说舒舒服服地泡一次澡了。
眼馋。
可是不行,门外有人等着,隔着花玻璃都能看到模糊的身影。
他总不至于每次都要陪她用卫生间吧……程音把水龙头开得哗哗响,才肯坐下用马桶,但脸还是烧得厉害。
太奇怪了,这种感觉。
她很不适应家里同时还住了一名成年男性。
“柜子里有干净睡衣,可以自己换吗?”季辞在外面问。
程音心慌慌:“可以!”
她说不可以,难道他还打算进来帮她换不成?
一通搏斗,程音将自己折腾进了睡衣,大小正合适,就是图案可笑,印了一群绿色恐龙,难以置信这是季辞的品味。
可偏偏就是,十几年前他也买过类似的一套。
程音看着镜中的自己,岁月厚待她,没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松松绑个高马尾,她还是十来年前的高中生林音。
眼神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林音照镜子时带着满腹怨念,她可不想穿这种没名堂的睡衣!
她自己选的多好看啊,买一套却被他退掉一套。丝绸吊带不行,可爱女仆也不行,季三这个老古板,连她晚上穿什么睡觉都要管。
他说他来买,买就买吧,这豁丑的一身,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林音越看越气,脱下恐龙睡衣扔到一旁,忽然眼前一亮,看上了季辞挂在浴室的白衬衣。
第59章 巴掌
季辞那天回来的晚。
喝了点酒, 整个人处于非正常状态,不过那段时间整个实验室的人都不怎么正常。
大师兄从仓库翻出了半箱啤酒,大家聊着天, 互相打着气, 一人两罐分着喝了,有点借酒浇愁的意思。
谁也不知羲和的未来究竟何去何从。
只能靠你了, 小师弟,赵奇重重拍季辞的肩。季辞沉默不语。
就在半小时前,他收到了JHU的录取信。
啤酒花苦涩,不对季辞的口味,但这一晚他还是跟每个人都碰了杯,因为不知将来是否还有这样的机会。
美国他是一定要去的, 林音暂时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安排。直接带去巴尔的摩肯定不合适,她即将升读高三,这时转IB体系申请国际校,在完全没有基础的情况下,成功的可能性为零。
唯一的方法, 让她先在国内高考,读国际联合培养的专业,大三再接去美国,继续待在他的身边。
可这家伙任性, 程老师走了之后,更是一天都离不得人。
他没想好要怎么与她开口。
季辞晕晕沉沉,踩着月色回到家, 发现屋里没亮灯。
林音很少这个点就睡觉, 今早起来叫嚷着鼻塞头疼,估计是暖气停了, 夜里贪凉踢被子,受了点风寒。他想想不放心,停步在她房间外,轻轻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
又提声喊,里面仍然猫悄的,季辞没有迟疑,直接推了门进去。
窗户半开,晚风掀起帘子,间歇性地送入月光,如潮汐拍打着斜倚在床上的身影,他第一反应是伸手去试她的额温。
才刚碰到人,耳边听到一声娇笑,手被捉住用力一扯,他已猝不及防跌在了床上。
林音起初只是淘气吓人,不想季辞喝到微醺,居然真的一拽就倒。
少年的身体劲瘦结实,比想象中重许多,压在身上叫人喘不过气。
林音的眼睛在夜里纯然是摆设,嗅觉却一如既往可靠——甜的青草气,苦的消毒水,还有微辛的啤酒味,混在一起等于她最喜欢的那个人。
她脑袋懵懵,情不自禁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季辞在那个瞬间,脑袋竟也是懵的。
清醒是他一贯的底色,毕竟川西的风凛冽,京城的雪也苦寒,他从小到大很少有机会去体验什么柔软的东西。
此时不知是酒意消磨,还是夜色迷离,他忽然跌入了一段桃花色的梦——这一年春天来得格外晚,已经到了五月,窗外还看得见垂枝的桃花,空气中浮动着小满时节特有的湿意与躁动。
几个呼吸之后,他才意识到触手温软,不是梦也不是桃花,是少女馨柔的身体。
腰腹猛然紧绷,他火速撤身离开,然而为时已晚,她既缠住便无松手的道理——谁让他擅自进了她的房,又上了她的床,她是无辜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