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216)
“闲话不谈,虽然已经过去了八九年,但我仍是敬你一杯,贺你劫后余生。”简铮无视了陆景渊,将自己面前的茶杯添满,对着谢樽举杯道。
“将军言重,将军救命之恩,谢樽无以为报。”谢樽看着简铮,神色郑重。
简铮两度救他于危难,若非简铮,他如今早已是一具枯骨。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此时他心里不免生出几分愧疚来。
他和陆景渊的到来,对简铮来说恐怕并非好事。
“不必客气,我这辈子救过的人犹如过江之鲫,要说报答也还轮不到你。”简铮不甚在意,她微微颔首,将茶一口饮下。
茶杯放下,在木桌上嗑出一声轻响,简铮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冷淡,眉宇间的肃杀之气横空而出。
“叙旧到此为止,你也知我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直说吧,二位这个时候找上门来,有何贵干?”
简铮这话是盯着陆景渊说的,就差把送客两个字贴到陆景渊脑门上了。
面对简铮不甚友善的视线,陆景渊神色半点不变,依旧是那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直把简铮看得牙根痒痒。
这小子长大了不少,却还是那么欠揍,心眼八百个都算是少了的吧?
谢樽将简铮对陆景渊态度看在眼里,心下道了一句果然如此。
其实他在路上思考了许久,来见简铮时究竟要不要把陆景渊带上。
若是只他孤身一人寻一庇护,简铮必然二话不说便会将他留下,但若是他带上了陆景渊,简铮需要考虑的可就不仅仅是多收留一个人那么简单了。
陆景渊代表的东西太多,简铮自然会有她的权衡。
明知如此,他却还是把陆景渊带来了,一是他不想将陆景渊藏着掖着,二是……若是隐瞒了陆景渊的存在却让他留在阳关,对简铮来说恐怕更个大麻烦。
谢樽想着在心里长叹一声,总归还是他对不起简铮。
“请将军准我二人入将军府下。”
见谢樽说得干脆,简铮目光挪回了他身上,眉头也舒展了不少:“我曾经许诺过你,无论你我处于何种境地,我简家的大门都会为你敞开。”
“你入我麾下,本就是我所求,我自然不会拒绝,但是……”简铮抬手指了指陆景渊,“他不行。”
“我这儿庙小,可容不下昭元太子这尊大佛。”
迎着她的视线,陆景渊微微一笑,终于说了进门以来的第一句话,“依照将军所言,如今要需要竭力留下的便只剩我一个了。”
听见他开口,谢樽立刻悄悄伸手捏了捏他的手指,顺便递去了几个眼神。
路上不是说好他来解决的吗?
陆景渊安抚般地捏了回去,然后又忍不住把谢樽的手整个握了起来。
简铮于谢樽有恩,这个得罪人的恶人,怎么都不该由谢樽来做,想要留在简铮府下,合该他自己努力才是。
总归按他在简铮心里的形象,就算说话做事激进了些,简铮也只会在心里啐一句果然如此。
圆桌对面,简铮看着他们的眼神你来我往,慢慢皱起了眉头。
她怎么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咳咳。”简铮低咳几声提醒道,“行了,有什么筹码就快说吧。”
依照她对陆景渊的了解,若他没有绝对的自信,此刻是不会坐在这儿的。
若是陆景渊能拿出让她心动的筹码,让人留下也并非不可,只要人在这安西,便是在她的羽翼之下,陆擎洲想来找她的麻烦,也得好好掂量一下。
不过陆景渊这小子当年牵着她的鼻子走,如今总要讨回来一二才是。
“方才简将军说了……”陆景渊将谢樽的手放开,温热的触感消失,他将心神聚回了简铮身上,眸光变得锐利冷然,极富压迫感的气势倾泻而出,
“‘这个时候’?”
“不知简将军口中的‘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听见这话,简铮悠闲端着茶杯的手猛得一顿,霎时头皮一麻。
坐在陆景渊身边的谢樽微微挑眉,在心中将简铮的话细细过了一遍。
说实话,若非陆景渊提了,他还真没发现那句话中有什么别的意味。
简铮一时没有回应,路景渊继续道:
“将军并不知我二人近况,长安也并无与我有关的风吹草动,那这异样情况,自然就是出在将军这了。”他的声音四平八稳,话语间并未咄咄逼人,端得是一副从容淡静。
“……”简铮沉默地看着他,脑中迅速闪过无数借口。
但当她对上陆景渊那双好似能够洞察一切的眼睛时,那些借口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我听说数日前长安有使到访玉门……不,或许称其为监军更为妥当,不知这位监军到来所为何事?”
玉门关位于阳关西,是安西防务的中心,如今由安西大将军萧云楼驻守,自陆擎洲登基后,这位安西大将军从未行差踏错过半步。
“你这消息还真是灵通。”简铮叹了口气,把自己对陆景渊那点情绪收了起来,眉间聚起了愁绪。
“都说是监军了,还能干什么?下些有的没的的命令,吱吱哇哇地乱叫几声,不是什么大事,应付着就是了。”
虽然这个监军确实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目前也用不着她操心,但任谁耳边多了一只蚊虫瞎叫唤都不会心情愉快。
况且这位监军大人的到来也只是一个先兆而已,他代表着明堂里坐着的那位已经对他们失去信任了,以后会有数不清的麻烦接踵而来。
不过好像那位陛下从一开始就没有信任过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