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253)
谢樽说着,拔出了腰间的匕首,面无表情地将匕首插入必兰真肩膀之中狠狠一转。
他眼中没有恶意也没有恐惧,一切似乎与他无关,他只是在做什么必须要做的事而已。
鲜血喷溅在脸上,谢樽没有避开,他看着必兰真扭曲的面容,听着那刺耳的尖叫声,感觉不到半点快慰。但他却又清晰地知道,那些久远到几乎已经没有知觉的恨意,好像确实得到了一丝平息。
他似乎听到自己在对谁说:看到了吗?你们的仇人终于尝到了你们当初的痛苦,我也算为你们报仇了吧?
在谢樽刺下第二刀时,他听见耳畔传来了谢星辰的声音。
“师父,让我来吧,这些事无需您亲自动手。”
“不必。”谢樽没有丝毫迟疑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这不是你该沾染的罪孽。”
那些血腥的画面从未自谢樽的记忆之中淡出,他十分流畅,近乎完美地复刻着当时江明旭的惨状,重新制造了一出惨案。
直到天边传来一声熟悉的悠长号角,谢樽的动作才终于有了片刻停顿。
很快马蹄声在身边停住,谢樽手中的匕首也被人打掉,落在了艳红的血肉之中。
他平静地站了起来,抬眼看向了来人,唇角扬起了一抹笑:“鸿羽。”
“你居然真的还活着。”桑鸿羽看着他,他脸上一道伤疤自眉骨处越过左眼,蔓延至耳畔,眉宇间再不见一丝稚气。
他身着红袍银甲,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已经不成人样的必兰真,又抬眼扫过了已经隐见惊惧的众人。
“时辰不早了,你还要在这里耽搁多久?”桑鸿羽皱眉道。
“马上。”谢樽眨了眨眼,想抬手揉一揉发痛的额头,却在看见自己手上半凝固的血迹时停下了动作。
他轻叹一声,眨了眨已然干涩的眼睛,又招手让谢星辰把木匣拿来,举剑干脆利落地把必兰真的脑袋砍了下来,随意地好似砍瓜切菜一般。
必兰真早已奄奄一息,脑袋被砍下时甚至没发出半点声音,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了结了此生。
“快点。”桑鸿羽冷着脸催促道。
“都那么多年了,你这脾气怎么还是这样,就不能有些耐心?”谢樽接过用布包好的木匣吗,又简单地处理了下身上的血迹。
“看着你这幅死样子我就没耐心。”
闻言,谢樽哂笑一声,偏头对谢星辰交代了几句,便牵着马与桑鸿羽一道走远了些。
谢樽蹲在地上,舀起浅滩上的冷泉清洗着手上的血迹。
“你来的未免也太慢了点。”
“这时间不是正好?若来早了把你功劳抢了又得麻烦。”桑鸿羽抱臂看着远处被逐渐堆在一起的尸体淡声道。
谢樽沉默了一会,他两手搭在膝盖上,水渍顺着指尖滑下:“我没想到你当真会来。”
“白给的功劳为何不要?”桑鸿羽轻哼一声,又低声道,“说实话,刚收到你的信时,我还以为是谁与我开的玩笑。”
“不过想想,那些旧事还会有谁知道呢……我当真没见过比你命还硬的人。”
“屡逢贵人相助而已。”谢樽笑了笑,话音一转,“那我信中提及之事……”
桑鸿羽沉吟片刻道:“为你作证斩杀必兰真一事自然无妨,至于其他……你都故意把他赶到浑善达克了,本就不必忧心。”
“嗯,但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谢樽微微颔首,凝望着远处渐渐被火焰吞没的尸体。
他将必兰真逼进浑善达克,本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将其斩杀,让十六部无话可说,毕竟虞朝的使团正在北境的地界上,还带了不少兵马,若是必兰真不清不楚地死在了北境,难保北境三十六部不会联合起来借题发挥。
一阵沉默过后,谢樽听到了桑鸿羽有几分惆怅的声音:
“你应当知道,我年少入齐王府,是陛下和王爷提拔起来的,你要如何我无权置喙,但我不想……”
“鸿羽。”谢樽打断了他,声音冷淡,“今时不同往日,陛下早已不在冀州,也早已不仅是冀州一地之主了,你留在冀州又能如何?”
“况且我与你一样不是吗?你又如何能断言,待我此行结束回到安西,便是入了萧云楼麾下,受萧云楼管辖?”
桑鸿羽闻言愣了愣,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双眼圆睁,其中满是惊讶:“你是想……”
在桑鸿羽看不见的地方,谢樽眼中划过了一丝歉疚。
“安西若即若离,陛下忧心已久,身为王臣,食君之俸,自当忠君之事。”
很快,不远处的尸体被烧得焦黑,苦涩呛鼻的灰烬气息让人几欲作呕,但这种数十人堆起的小丘,只是在场众人见过的尸山中不起眼的一座而已。
没等火焰散尽,谢樽和桑鸿羽就带着众人向南赶去。
纵然必兰真的脑袋已经经过了处理,但若是想要陆擎洲清清楚楚地看到这颗脑袋,他们还是要在十日内赶回长安。
十日的时间算不上充裕,但也不必每日豁出命去赶路,一路上,谢樽仍有闲暇自茶楼酒肆中打听些长安的消息。
虽说这些消息大多零碎,但谢樽也大致拼凑出了陆景渊的近况。
长安的情况不好不坏,但一切仍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陆景渊如今安然无恙,若要说意外,应当是他没有如计划中那样,继续以昭元太子这个不尴不尬的身份周旋,而是受了陆擎洲的亲王之礼,得封秦王。
这件事谢樽乍一知晓时十分意外,但将事情知晓大半后细细想来,倒也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