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260)
“我几个时辰前才进的城,上哪见他?况且别离之时他尚且年幼,如今恐怕都已经记不起我姓甚名谁了,我与他还是如此便好。”
“那最好,那小子跟小时候一样讨厌,少跟他来往。”赵泽风一脸不爽地把酒杯放下,“快吃快吃,一会儿凉了。”
“吃完了陪我去切磋一场如何?我看看你在外这么多年可有懈怠。”
“你还真是一口气都不让我喘,生怕我歇着是吧?”谢樽慢悠悠地吃着,“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这几年可没什么奇遇,按部就班地练着,比起当年也好不了多少。”
“那也够了。”赵泽风只有在说起这些的时候才会显得兴致盎然,“当年在冀州时该学的都学了,剩下的那就都是打出来的。”
“你不觉得失望就好。”谢樽没有拒绝。
他已经很久没拿过枪了,但他也没得选择,毕竟他手中的两把宝剑,都已经被谢星辰带着先一步回了安西,那两把剑不能现于人前,若是被赵泽风或是赵磬瞧见了,他的所有谎言都将不攻自破。
谢樽已经不再排斥饮酒,但依然像从前一样易醉,至少当他看见那柄被赵泽风握在手中的游龙枪时,心底沉寂已久的哀恸几乎要将他淹没,恍若醉酒的恍惚让他难以呼吸。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叶安为何而死,身上的那道致命的枪伤从何而来,但他却丝毫不能言语。
“来吧。”赵泽风眼中尽是笑意,没有注意到谢樽隐藏极深的哀伤。
“好。”
今天的长安十分热闹,旧友新知或是举杯共饮,或是畅谈天下,但也有人独立风雨外,舒舒服服地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
“诶诶诶,你们仔细些别磕了我的宝贝。”
东宫承德殿中,陆景潇一扫先前在殿上温和板正的模样,心情愉悦地指挥着侍从把一面巨大的嵌宝雀羽金屏安置下来。
他环视四周,看着张扬华贵却丝毫不显凌乱的承德殿,终于满意地舒了口气。
“总算是顺眼多了。”天知道他刚刚搬进东宫时,看见这殿里清一色的天青月白时有多么崩溃,那势头活像要给他送葬出殡一样。
那陆景渊的品味着实让人着急,这回总算是让他找到名正言顺的借口改换一新了。
就在陆景潇忙着欣赏自己的大作时,有侍从踏入殿内,附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陆景潇嘴角的笑意微敛,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武威侯?还实掌封地?父皇当真是大手笔啊。”
武威地处安西,占了安西东部的大片土地,这回萧云楼恐怕真的要睡不安稳了。
不过这关他什么事?火要是真烧到他头上了,大不了他卷着包裹跑了就是。
“这些日子把门给关好了,就说孤身娇体弱,被那倒春寒给吹病了,正卧床不起呢,明白了吗?”
“啊?可是殿下刚才不还说要办场撷春宴,邀请众人来东宫看看殿下新装的宫殿吗?”有侍女在一旁傻傻问道。
“废话,当然是等这些个大佛通通走了再说啊。”
不然肯定会有人觉得他心思活络,又想拉拢朝廷新贵的,天地良心,他只是想叫点文人墨客来给他的新园子写新诗而已。
不过好像没几日谢淳就要回来了吧?想到这些,陆景潇顿时觉得他的金屏风也没那么赏心悦目了。
要不他还是装病找个行宫去休养个一月两月吧……
第132章
银枪被挑落在地, 谢樽上前将其捡起,然后笑着抬头,眼中露出几分无奈:“我就说吧。”
“那也不至于连三十招都走不过吧?”赵泽风皱着眉, 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你是不是压根就没练?”
“怎会, 我天赋不如你,你是知道的。”谢樽嘴上这么说着,心下却是好笑。
赵泽风还真没说错, 他确实十年没摸过枪了, 虽说过去习得的一招一式不会遗忘, 但要论枪法的精湛成熟,那必然是不如赵泽风了。
“明天早起一块练吧,顺便去吃碗馄饨,如何?”
“这恐怕不行。”谢樽把枪递给迎上来的侍从, 又结果锦帕擦去了额角的汗渍,拒绝道, “陛下有令, 明日一早我得去户部和市舶司报道,恐怕得连着去个半月有余吧?直到我哥回来。”
“这段时间想来是没什么时间的。”
如今谢淳和乌兰图雅已然谈妥, 安西一带的商贸必然蒸蒸日上,而武威那片地方占了安西的大半土地, 是二十部通往中原的必经之路, 也就是说这条商路正式贯通之后,将有大半掌握在谢樽手中。
而谢樽从未接触过商贸,对此知之甚少, 但这活已经到手上了,他总不能什么也不会就这么走马上任吧?
况且即使术业有专攻, 他也必然会寻人相助,自己却也不能一窍不通,免得一不小心被人忽悠了去。
“不过馄饨倒是可以一道去吃,还是城东那家吧?也不知可还是当年的味道。”
赵泽风闻言笑了笑,眼中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我吃着倒是没什么不同。”
说话间,赵停林带着一队侍从走了进来,他躬身行礼道:“侯爷,院子已经收拾出来了。”
“嗯。”赵泽风应了一声,然后薅了一把略显凌乱的额发,“你连日赶路又忙了一早上,先去休息一会儿吧,晚上我带你去瞧瞧烧酒。”
“好,”谢樽微微颔首没有推辞,转身随着赵停林带来的那队侍从往新收拾好的小院走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院中只剩下了赵泽风和赵停林两人,赵泽风眼中的笑意消失殆尽,他握住游龙枪的手骤然收紧,随后发泄怒气一般横枪向院中的海棠树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