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46)
虚伪又可怕。
……
王锦玉努力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平复着剧烈跳动的心脏,逼着自己看向了坐在身边的谢淳。
“淮澈,并非如此,当年之事……”王锦玉努力许久,才把后面的话说完,“皆为是王家所为。”
“那时候我明知道疑点颇多,如果,如果我能晚一点呈上去,一切说不定还有转机……”
疑以叩实,察而后动,明明是他自小以来的行事准则,那是他第一次打破自己的坚持,代价便是友人的生命。
听着王锦玉诉说着当年之事,谢淳闭上了眼睛,心脏不受控制地抽痛着,谢樽自懂事时便长在他眼下,他怎能不心痛?但这么多年,一切已如逝水东流,他也早就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了。
“当年之事,谁也无法,你不必自责。”谢淳轻声道。
“况且你当年为樽儿奔走,已尽全力。”
“对了,你应当还不知道吧?樽儿的冤屈已然洗清,如今也算一身清白……”
……
王锦玉无意多留,上这辆马车本就非他所愿意,下了马车后,王锦玉面如金纸,顺着街巷缓慢走向远处。
“传信回南郡告诉谢应澜,他新官上任,便用付家祭刀吧。”
看不见王锦玉的身影之后,谢淳放下车帘,眼底寒芒闪烁。
付家早在他的记录之中,迟早需要铲除,如今撞到了他面前,提前处理了也不无不可,不过这种小人物,便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了。
“是,大人。”
“那王公子呢?”云阶问道。
“……”
王锦玉纵与他齐名,但比他小上三岁,当年又与谢樽和赵泽风交游亲近,谢淳一直以来也都是将王锦玉看做自己的弟弟的。
但谢樽的事始终是几人心头的一根刺,至今仍未淡去,王锦玉不会愿意受他恩惠。
“派人跟着他便可,不必过多干涉。”
“是。”
马车缓缓驶离,谢淳未曾注意到,有一双眼睛正在目送他离开。
看到谢淳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中后,王锦玉浑身虚软脱力,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只觉得四周一片死寂。
他靠着墙壁滑坐下来,随手抓起身边的碎瓦,重重割在了手臂上。
第23章
……
叶安走后, 姑苏便只剩下了谢樽和陆景渊两人。
天气逐渐晴朗起来,泠泠冰泉声日益活跃,陆景渊独自一人坐在屋里练字, 案上的细口瓷瓶里插着几支半干的竹梅。
案前的窗户并未完全关上,陆景渊时常可以听见院中凌厉的剑风声, 偶有衣角从半阖的窗缝闪过。
算来时间也该差不多了,等谢怀清连练完剑,不知道又会想出有什么新点子。
陆景渊叹息一声, 将新默好的字放在一旁, 推开了窗户, 没再动笔。
院子里的青石砖上仍凝着夜露,略有湿滑,谢樽却丝毫不介意,练剑的速度反而比平时快上许多, 舞剑时姿态轻盈,有白雪惊飞。
在陆景渊桌上从岳阳带来的银针茶漾出茶香时, 谢樽收起了剑, 直直看看向了陆景渊。
“如何?”谢樽笑嘻嘻地走到了陆景渊窗前,一手杵在窗框上, 一手探入,直接端起了陆景渊刚冲好的热茶, 满眼笑意。
“翩若惊鸿。”
谢樽每天早上都要问这么一句, 陆景渊每天都要寻一句新词来应。
“嘿嘿……”
到了午时,小院一角飘起了白雾,膳房内, 谢樽从竹篓里抱出了昨天刚找出来的冬瓜放在案板上,刷刷几下, 大刀阔斧地把瓜切成了滚刀块。
陆景渊将锅锅架好后,看着谢樽切的冬瓜,皱眉欲言又止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走上前去。
“冬瓜这样切来炖汤最佳。”陆景渊接过谢樽手里的刀,与谢樽换了位置。
“啊?这也有讲究?”太麻烦了吧,难道不是能吃就行?
谢樽微微挑眉,抱手站在一边看着陆景渊,等着陆景渊展示些他未曾见识过的技艺。
“嗯。”
陆景渊切菜时不同于谢樽动作的潇洒流畅,他切得极慢,神色认真,一举一动都从容优雅地恰到好处,仿佛面前放着的不是冬瓜,而是一套精致漂亮的茶具。
虽然此时的陆景渊看上去确实算得上赏心悦目,但谢樽看着这样一副场景,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陆景渊看过来之前,谢樽轻咳两声,问道:“你从前还切过这个?”
“未曾。”陆景渊将新切好的,约有两指宽的冬瓜条整齐地盛在了盘中。
“今日是第一次,会知道只是因为从前在宫中见过,如今正好想起,便拿来用了。”
“第一次?”谢樽闻言站直了些许,脑中骤然闪过在岳阳书院时,陆景渊熬粥的画面。
又被他抓到了,陆景渊最近是不是太松懈了些?戏也不做全套。
“第一次切菜?”谢樽眨了眨眼,嘴角微微勾起,心情颇好地问道。
“嗯。”陆景渊没发现什么异样,随意应道。
他正感受着手上残余的冬瓜味,陆景渊本以为自己会有所厌恶,现在却也并没有排斥之感。
“那岳阳书院里,那早的青菜粥从何而来?”
这一句,瞬间把陆景渊系在冬瓜上的神思给揪了回来,也顾不上琢磨手上的味道了。
大意了。
沉吟许久,陆景渊才缓缓开口:“在你醒之前,桃叶在那里。”
这个回答在谢樽意料之中,毕竟就目前来说,他所知道的陆景渊周围的人中,似乎也只有桃叶在这厨艺方面有点天赋了。
“我那时可还在为能吃到太子殿下亲手煮的粥开心呢,未曾想……”谢樽低下头,没骨头似的耷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