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同(67)
出了承天门,谢淳和唐志文并肩往外走去。
“谢大人,武安侯和辰王,都是赵家那边的人,这可如何是好啊?”唐志文忧心忡忡道。
赵家势力一再膨胀,此长彼消,以谢程两家为首的势力已经被打压了不少,他们的日子也算不上多么好过。
“无妨,辰王不堪大用,不必在意。”谢淳不紧不慢地走着,淡淡道。
“陛下如此栽培二殿下,可惜……”谢淳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赵家如何不必在意,我们与他们如今并无多少冲突,至于诸位殿下如何,大可不必着急,宫中的几位小皇子也到了进鸿鹄书院的日子了,何必急着站队。”
唐志文依旧担心,那些皇子,与他们并无多少势力或是血脉牵扯,要想完全倚靠,实在是风险颇大。
谢淳倾向选一贤明的皇子扶持作为储君,但是说来羞愧,他并不如此光风霁月,他还是希望谢淳能选择一个易于掌控的平庸皇子。
“可惜昭明公主体弱,又是女子,若要是皇后娘娘能诞下一子,我等也不必如此纠结。”唐志文喃喃感叹道。
昭明公主?
谢淳挑了挑眉,难得地认同唐志文所言,若昭明公主是位皇子,他也不必再等待下去。
并非是因为昭明公主出自中宫,而是因为昭明公主陆景昭其人,必非池中之物。
他今年才回到长安,不久前应诏拜见程云锦时才第一次见到陆景昭。
陆擎洲希望他成为陆景昭的老师,他并未拒绝。
陆景昭的生母为程云锦,程谢两家世交,他与程云锦又是平辈,从小私交甚笃。
他记得在栖梧宫中,陆景昭虚虚弱弱地靠在暖阁之中,难得见风。已是春日,她却仿佛仍在深冬时节。
但她即使年仅三岁且虚弱至此,就已然可以定定坐两三个时辰磨上一本书。
见到他时,虽纤弱如病柳,却站得笔直,问答之间不见半点怯懦,风姿难掩。
与她尚未长开便略显枯败的身体不同,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勃发着旺盛的生命力。
第33章
……
从那天陆景渊提到清岚后, 谢樽动作迅速,很快便定好路线,又租借了马车往西北行进。
清岚离岳阳并不远, 转眼几天过去进入五月,气候闷热, 虽说连月雨水,但温度可半点不降。
两人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进了荆州南郡, 荆州沃野千里, 自古便是鱼米之乡, 南郡处于荆州腹地,南临长江,更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有许多商埠码头,繁华无边。
但出了那几片繁华地, 这里与郴州那些偏远之地也无多少区别。
往清岚的官道狭窄, 且在大雨冲刷下,黄土路已然一片斑驳。
靠近清岚时, 马肚子下面已经敷上了一层厚泥。
天色晴朗了几分,官道两旁就是绵延不绝稻田, 颜色青绿, 绒绒细软的芒刺连成一片,上面还挂着几颗晶莹剔透的雨珠,软浪随着微风轻轻摇摆, 有人在其中穿插劳作,一片岁月静好。
马蹄声慢了下来, 谢樽拉起缰绳,马匹放慢速度,慢慢的踱着步,马蹄在湿软的泥土上印下一个个浅浅的印记。
一路上路过了不少清岚所属的村镇,木质的矮屋连绵,草木点缀其间,土墙斑驳,时不时有炊烟升起,随风缓缓晃动。
谢樽路过时,篱笆里的黄狗叫的大声,吓得鸡群乱成一团,谢樽冲那狗友好地笑了笑,结果对方叫的越发凶狠。
“我觉得我长得也不算青面獠牙吧?它至于吗?”谢樽一牵缰绳,靠近了陆景渊。
“不如……我去帮你问问它?”
“……你学坏了。”
“承蒙教导。”
这些日子陆景渊性格倒是开朗了些,偶尔也会说几句玩笑话了。
清岚县不大,白墙青瓦,流水蜿蜒,其中没有客栈,只有一两家简陋的茶馆酒肆,绕了几圈,两人也没找到落脚的地方。
谢樽站在巷口,心中惆怅,看来只能找人家寄宿了,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他又要重操旧业。
要不是带着陆景渊,他就幕天席地,随便找个地方打发几日了。
寄宿的地方也不是那么好找的,谢樽敲了几家的门,都被拒绝了。
直到绕过一道墙角,一阵浓郁的药香从小巷深处传来,谢樽心头一动,要不去问问医馆?
就算被拒绝了,还能补充点常备的药物。
擦着墙走了进去,小巷狭窄,地面湿滑,走到尽头时,一座古旧破落的医馆映入眼帘,医馆正门两边挂着几排香囊,基本都是棉麻缝制,散发出苦香。
见到这几个香囊,谢樽脚步一顿,挑了挑眉。
陆景渊注意到了谢樽的动作,眼神轻轻扫过了那几排香囊。
两人跨过门槛,走入了医馆。
医馆内外寂静无声,一位须发皆白,眉目慈祥的老大夫坐在里面,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谢樽没有出声打搅,向陆景渊比了个禁声的手势,便拉着陆景渊在一旁的长木凳上坐下,打量起四周来。
医馆有些老旧,但不似从外面看那样局促,三面墙前都有药柜整齐排列,桌案上摞着几包配好的药,干净整齐,每一个结都打得利落。
一旁还放着算盘和两个铜药秤,还有一个破瓦盆里种着两株小松树,进入内院的小门用浅色的棉布隔住。
而老大夫身后挂着一个医者仁心的木匾。
老大夫落笔及其缓慢,每个字都要写上许久,谢樽就在一旁静坐等待,鼻翼间尽是药香。
转眼半个多时辰,老大夫终于停笔,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将笔架在砚台上,抬眼向二人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