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绝之月满南安寺(出书版)(63)+番外
如此举动让东方煜又是一怔,而旋即一阵苦笑,反手将之塞还给青年……温热掌心瞬间包覆住那过于寒凉的掌,却又在一个使力后,迅速地抽了回去。
俊朗面容之上带着的笑,是白冽予从未见过的深深苦涩。
“……告辞了,珍重。”
似乎压抑着双眸一句过后,东方煜已自旋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别庄――
望着那熟悉的身影渐远、感受着双手残留的余温……青年近乎怔然地于原地伫立着,而在友人临别前过于苦涩的笑意浮上脑海时,莫名地……勾起了心头一股深深的惆怅。
他略一垂眸,望向了手中桑净所绣的,沾染了友人血迹的香囊,
“……煜……”
自唇间逸出的,是从未脱口的一唤。
第二部完
番外《相思》
点点细雪,自天际缓缓飘落而下。
结束了手头的事务,白飒予才刚踏出书房,便为这纷飞的雪花攫获了心神。
或许已下了好一段时间吧?雪虽不大,却已于地面覆上可一层浅浅的银白。散落的雪花冰凉而轻柔,衬着那冬末春初仍残的几分萧索,更显寥落静寂。
苏州很少下雪。在他的记忆中,上一回下雪,也已是十一年前的事了。
“十一年……么?”
伴随着喃喃低语流泄,眸中亦带上了几分缅怀――却又在忆及什么之时,缅怀转为浓浓忧色。
自书房取了件轻暖的披风后,白飒予带上房门,于把守弟子们尊敬却夹杂着几分不解的目光中匆匆离去。
四散纷飞的雪花,缓慢而确实地为眼前的景物添染上寒冷的色彩。
与遥远记忆中相似至极的情景加深了心底的忧切。踏于薄雪上的步伐平稳依旧,却已再加快了几分――
直至那位于内苑深处的幽静院落入眼。
稍显仓促的步伐至此稍缓,而在望见小园凉亭里孤身静坐着的青年后,松了口气地扬起了半是嘲弄半是无奈的苦笑。
娘亲的忌日方过,本还担心二弟会否因这久违的细雪而牵动愁绪,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说的也是,冽昔年学艺时可是长居于东北,雪景什么的早该习惯了,又怎会轻易地便因此而黯然神伤?
“冽。”
一唤脱口之时,面上苦涩已敛,取而代之的是略含责备的关切,对着那个明明置身雪中却仍一身单薄的青年,“雪都下上好一阵了,怎么还不添件衣裳?”
说着,他脚步未停,趋前便把早先备好的披风罩到了弟弟身上:“你重伤初愈,正是需得好好调养的时候,可不能这样不当心。”
“一时忙着便忘了……谢谢,飒哥。”
对兄长的关怀回以一个教人为之目眩的柔和笑意,白冽予一声谢过后,将注意重新拉回了手中的书册上。
知道弟弟是想将事情处理完再谈其它,白飒予也不多言,微微一笑后就近在旁歇坐了下,心下却已带上了几分感慨。
为的,自然是身旁专注于公文上的二弟了。
南安寺一战至今,也有四个多月了。总天南地北四处奔走的弟弟难得地回到山庄好好住了一阵,一方面休养身子,也比较方便处理、安排剿灭漠清阁后的一些相关事宜――诸如情报的整理,以及据点的增加等。
当然,在外人看来,李列稳定了伤势后便匆匆离开了擎云山庄的别业,就此失了踪迹。
李列仇家不少,此刻又身负重伤,这“行踪不明”自给人当作了理所当然。甚至有人推测:不花一年半载,这李列是绝无可能重出江湖的。
这推测大体无误。只是白冽予既搁了“李列”身分将心思专注于冷月堂的事务上,对江湖情势的影响自比平时更来得大。
望着身旁二弟稍显苍白的容颜,那专注依旧却比以往多了分和稳的神情让白飒予心下宽慰之余亦是几分疑惑升起。
而在瞧见了前方石桌上给书册压着的物事时――那是个沾染了血迹的香囊,手工相当一般――心下了然。
他不是第一次见弟弟带着这个香囊。而这香囊的来由,不必问也知道答案:即使给血污了都能让冽这样不舍的随身携带,自然是桑净亲手绣成、相赠的定情信物了。
虽没亲眼见着二弟和桑净相处的景况,可相关的流言却也没少听过……对此,他本还心下存疑,可自从见了冽总随身携带这香囊后,这疑惑立时成了确信。
总一派淡然的二弟居然也学会谈情说爱了,自是教做哥哥的他感慨万分。
不晓得一旁的兄长已转了这么多心思,将手头事务告了个段落后,白冽予搁了书册,取过一旁炉上温着的酒替自己和兄长各添了杯:“飒哥。“
“你重伤初愈,喝酒没问题么?”
“眼下天候正寒,小酌几杯暖暖身子而已,不碍事的。”
“不影响就好……大哥敬你一杯。”
知道二弟素来节制,白飒予不再多劝,一个提杯示意后将酒一饮而尽。
这酒醇而不烈,又经慢火温过,入喉便觉身子为之一暖……唇角笑意因起。
“细雪纷飞中,你我这般,倒也别有一番乐趣呐!”
“是啊。”
回应的音调澹然如旧,却在忆及什么时,眸中添染上交杂。
多少带着些掩饰意味地,容颜微侧,幽眸深凝向亭外飘散的雪花。熟悉的容颜浮现,带着的,却是别前那盈满着深深苦涩的――
那还是他……第一次见着他露出如此神情。
而后,就此深印上脑海,再也没能忘却。
几个月来,他们朝夕相伴、时刻相对。他看过他许许多多的表情。可一旦思及,最先想起的,却还是别前那教人心痛的深深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