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食飞鸟(64)
温穆站在门口,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脸上的淤青还没有消下去,看样子真是被打狠了,他直接忽略了迟潜旁边的赵四月,一双眼睛压在迟潜身上,冷漠地看着他道:“我不是让你等我,为什么不等我?”
迟潜愣了愣。
他都被打成那样了,自己还要等他干嘛?
那不是等着看笑话吗?
虽然自己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就是了。
他抿抿唇,胡乱的比划一通,企图蒙混过关,毕竟,他可没时间在这儿陪一个小混混玩这些主仆游戏。
一旁的赵四月眼神讶异地看向他,只是愣了两秒,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迟潜在装哑巴。
因为不想和这个哥哥说话吗?
抬手捏了捏鼻梁,她的目光重新落到温穆的身上,唇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
迟潜其实也没长大多少吧。
少年少女想的简单。
温穆却不轻易放过他们。
他踩着厚厚的平底鞋,接近迟潜,然后垂眸盯着他的脸,似乎是不肯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微表情,三秒后,他才又短暂的移开目光,看向赵四月,问:“什么意思?”
赵四月怔了怔,犹豫的那一秒,温穆已经抬手掐上了他的脖子。
一双眼里溢满了火气和阴冷。
温穆长到十七岁,还从来没有人敢骗他,温秉承那个老东西不敢,他那些狗腿子更不敢。
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耐。
迟潜脸色胀得通红,他双手使劲掰着那人附在他脖上的手指,指甲都用力的泛着白,却是无用功,干脆从喉咙里使劲挤出几个字,“智,智,的思。”
吞了几个字,温穆没有听到,他现在听不进去其他,如果这里不是海湾,而是蓝池,如果温秉承那个老东西没有死,他一定亲手要把眼前这个小狗东西送到他的床上。
叫他生不如死。
赵四月已经彻底被吓傻了,她颤抖着想去帮忙掰开他的手,却直接被温穆推到了树底下,树梢末端的刺尖划破了她的手臂,隔着衣服很快渗出了血。
“四,月……”迟潜想要斜着眼去看她,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反而眼球长时间的偏移让他的眼眶开始毫无征兆的发酸,看起来泥泞又不堪。
温穆死死地盯着手上的人,笑了起来,却是加重了些力道,声音像是彻骨的冰,“不是不会说话吗?”
“嗯?”
迟潜没有说话。
长时间的缺氧让他眼前发黑,根本已经看不清他了,他流着眼泪使劲呼吸着一些微薄的空气,心里却是在想——
小毒蛇。
连陈槐安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为什么要骗我?”他发狠地问。
迟潜闭着眼控制不住的流泪。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讨厌一个人从来不需要理由。
如果真要问个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抢陈槐安妈妈。
迟潜有太多的话要说,只可惜他的喉咙被堵在别人的手里,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弱者从来都没有权力去解释和宣泄。
在他的印象里,只有陈槐安这个烂好人才会伸着膀子就让他去咬。
也不管他是要肉还是要血。
迟潜忽然控制不住的抽搐起来,手用力到发抖,他半睁只眼,面前却还是那个模糊的人间和一张恶鬼的脸,原来人死之前会走马观花是假的。
他只是没有了去斗争的力气。
无论是和温穆还是和死神。
迟潜渐渐软了肩膀,他以为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这条小毒蛇手上了,忽然之间,人却仿佛失了支撑力,两只细瘦的小腿瘫软着垂了下来,像一个断了木线的木偶,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背砸到门槛上,疼的他直掉眼泪。
他偏过头一直咳气,腹部上涌,一下一下地呕着,面色红的不正常,缓了缓想起什么又抬眸看向树底,四月被秦妙扶在一边,邹昀站在他面前,背影看不真切,似乎是和温穆殴打在一块,也不知道小魔王对上小毒蛇究竟会不会吃亏。
迟潜吃痛地闭了闭眼睛,邹简皱着眉蹲到他身边,他眼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声音却仍然冷静,“是不是背伤到了?”
迟潜垂下来的眼睛酸了酸,接着抬眸看向他,点了点头。
“我扶着你胳膊起来?”
“好。”
“没事了。”他道。
“我们会保护你的。”
所有的事情一笔勾销。
迟潜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陈槐安走了,他还有这么一群朋友。
……
那天之后,迟潜再也没有见到过温穆。
没有人愿意被一条毒蛇盯上,也没有人想要再次与死亡擦肩,值得一提的是,在躲温穆这件事情上,四月表现得远比他还要紧张。
她的手臂伤的很深,一连打了好几天的绑带,吕凤英问她怎么了,她也只是打着幌子含混过去,没有主动提及温穆的事情。
年少的人最是仁慈,即使到这种程度,也不愿捅到大人面前。
权力更高一级的人身上总是会有一些冷酷感。
麻烦降临的时候,他们的心里只有扫除障碍这么一件事,而迟潜他们明显要想的更多。
所以邹简跟他说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奶奶的时候,迟潜才意识到,在这个大院里真正长大了的人或许就只有他。
他抱臂靠着墙,看着远处,语气果决又清晰,道:“你要是说不出口,就由我来说。”
“反正我奶奶也不喜欢他们,只要我说那孩子打扰到我学习了,他们一定会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