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桥效应(63)
李雁摩挲着戒环,面色不显,只说:“因为你投奔帝国,为帝国做事,因为你给帝国传递的那些消息,死在帝国人手里的那些联邦百姓,哪一个不比你那劣迹斑斑的儿子无辜。”
“自己寻到的一条死路,就不要总想着将祸事推到别人头上了。”
大概是想法被戳穿,易成良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于是手指微微一动,扣下了扳机。
只那一瞬前,李雁目光微动,猛地抬脚踹在对方的小腹,将他一下子踹地往后倒去,粒子光束轰然击出,擦着李雁的耳畔击出去,轰地打在楼栋外的防护屏上。
屏障顿时碎裂出密密麻麻的蛛网,尖锐的警报声响彻云霄,李雁落了脚,又一个回身重重踢开了易成良手中的枪,摸出了口袋里的刀片。
在漆黑一片的走廊里,李雁脸上面无表情,眼底隐隐透着幽蓝的光影。
刀片在指尖打转,李雁身形很快靠近了易成良,荼蘼花香一晃而过。
发丝随着动作飘扬又落下,李雁同易成良擦肩而过,指尖刀片尚在滴血。
他的语调甚至没有太多的波动,只道:“本来不该这样便宜你的。”
话音刚落,耳畔忽然响起一道风声,李雁回过头去,只来得及看见一道粒子光束更直冲自己射来。
泛着一点蓝光的、微微收缩的瞳眸里映出了光束的形状,李雁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颊边碎发忽然被风刮起,扑在面上。
那道光束被一颗子弹迎面撞上,在半空中产生了剧烈的爆炸。
“轰——”
狂风和热浪直直扑在面上,李雁忙闭上眼,抬手挡住面庞,微微弯下腰。
下一瞬他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臂,而后被人拽进怀里紧紧抱住。
熟悉的风铃花香萦绕在鼻腔处,李雁紧绷的防线微微放松了些,跟着傅纪书一起,踩着尖锐的、尚未平息的警报声上了楼。
房门被关上,傅纪书打开了门外的保护屏,四下检查了一下。
方才巨大的响动和警报声引来了警卫司的人,现在楼下已经安全,暂时看不到可能带着危险的人了。
警卫司正在做着排查,傅纪书这才将窗户关严,回到李雁身边,问:“有没有哪里受伤?”
李雁还有些懵,耳畔是持续不断的长鸣,过了许久他才慢慢摇摇头,说:“没事。”
以前在34星的时候也经常碰到这样的危险,不过那时自己并非靶子,最多受到些许牵连。
他大约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并不当回事一般,扯开话题道:“我饿了。”
李雁将带回来的食材放到厨房,又自己身上沾了烟灰火药的衣裳换掉,去浴室洗了个澡。
出来时傅纪书正在厨房做饭,李雁忽然感到这个世界有些虚无缥缈,看什么都是不真实的,像在做梦一般。
也顾不上自己原本的想法和打算了,他只想验证世界的真假,于是进了厨房,从傅纪书身后抱过去,抱住对方的腰,靠在对方后背上。
傅纪书做饭的手顿了顿,听着李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轻声说:“有时候想,如果我们没有生活在这样混乱的时代里,是不是能像正常的伴侣那样生活。”
说完他自己又笑起来,叹气道:“也不一定,如果没有战争,我根本没办法认识你,而且像我这样的人,又怎么甘于被婚姻束缚。”
傅纪书始终没说话。
而李雁絮絮叨叨,又接着说:“你看,在战争里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丢了命,与其许诺一些可能不会实现的承诺,倒不如享受当下,想做就在一起,不想做就分开。”
傅纪书将锅铲放下了,转了身。
李雁只好送开手,与他对视着。
傅纪书问:“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
李雁从他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面庞,他睫羽轻轻颤抖着,似乎也有些忡怔,半晌才轻轻道:“是啊。”
“我本来应该这么想的,可是我和你结了婚。”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欲望都是生理上产生的错觉,也没有想到从此以后便和傅纪书绑在了一起。
只要战争没有结束,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或许还会一直发生。
直到傅纪书战死,或者自己死去。
李雁又开始想,如果有一天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傅纪书死了,他们之间的婚约彻底解除,他或许会觉得很可惜,会去时常悼念自己曾经很配合的炮友。
而自己的生活还会继续,他便不是那样会一直沉浸在过去和失去里不能抽身的人,不是么。
李雁觉得自己应该不是的。
他转了转视线,又和傅纪书的眼睛对上。
对方的瞳孔里写满了认真和耐心,李雁有时候真的很佩服傅纪书,他总是这样,看起来很少会生气的样子,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做事也很冷静。
如果自己死了,他又会怎么样?
李雁忽然心血来潮想要问一问这个问题,但又很快打消了念头。
像傅纪书这样追求事实的人,多半也只会回答说“没有这个可能”“不要胡乱猜测”,问了也是白问。
于是便没再在这里站着给傅纪书添乱,转身离开了厨房。*
又是一夜风雪。
窗外冬风呼啸着,李雁窝在傅纪书怀里,alpha的体温较高,倒是不觉得寒冷,只是一时半会儿有些睡不着觉。
他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出神,过了片刻,傅纪书松松揽着他的手臂收紧了些,将他的注意力唤回来。
傅纪书问:“睡不着?”
李雁的心理疾病总是会在一些难以预料的情况下复发,失眠也只是躯体化症状的一部分,之前让席海给他做过治疗,却也没有多少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