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象(3)
在他先入为主的接下来几轮里,他们就只记得说他閑话了。
这很不正常!
紧接着,他再一次发现,这些閑言碎语和孤立倾向,过一段时间后就没有了。
周围如旧,在下一次有人跳楼之前,他们还像以前一样继续捧着江白。
好像死对于他们而言,是一件轻率的事。
这个世界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正在秘密进行着循环。
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
我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没脸
他还发现一件事。
他不记得是从什麽时候开始,自己眼中所有人就都看不见脸了。
印象中一直是小的时候就这样,可他努力回想时,却又隐约觉得自己小时候和人沟通并没有障碍,也不会感受到害怕。
在他记忆里,小时候的自己还是很健谈的,出门在外见到一个叔叔阿姨,他都会热情的打招呼。
和现在待人疏离,不想和无脸人接触的他有出入。
回到家里,江白拿起母亲压放在大厅茶几上的红色塑料壳小圆镜,对着自己照了照。
镜外是一个身型挺拔如松,浑身透露着淡雅气息的人。他面若妖冶,眼角有颗红痣。
美少年轻轻抿嘴,随即上扬两边嘴角,可不论怎麽照,境内的少年都还是缺失了脸庞。
江白内心叹了口气,垂眸不去看镜子。
他之所以频繁照镜子,是因为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
每次当他回想小时候的自己,都是有脸的。可他现在却也看不见自己的脸。
这是为什麽?
母亲从门后走过来,站在江白身后低声询问:“怎麽了,是不是饿了。”
面对母亲的关怀,江白只是侧过头去,他平淡道:“……没什麽。”
母亲也没有脸。
很奇怪,他面对没有脸的母亲,明明也跟其他人一样,令他完全不想靠近,甚至对方一对自己开口也会让他下意识蹙眉。
可当母亲站在身边,他能够从母亲身上感受到对自己的关切。这种关切不像是做戏。
每每这时候,他的心却又会不自觉软化,忍不住想帮母亲干点事。
房子里虽然被母亲每天勤劳打扫,但空气中还是不时飘来些许霉潮味,江白已经习惯了。
他转身原本想回房间里,却在侧过身去的一剎那看见母亲手里拿着块半湿的抹布轻轻擦拭着那双长满皱纹和茧痕的手。
他眸光微动,内心猜测母亲刚做完事。
江白沉默抿嘴,鬼使神差的,他默默走过去,站在母亲身侧轻揉撩拨了一下母亲的碎发。
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江白也能感觉到她的疑惑。
他解释道:“妈,你的头发散了,我帮你重新扎好吧。”
母亲顿了顿,随即道:“好。”她的话里带着笑意。
氛围出奇的安静,安静到连窗上麻雀煽动翅膀的声响都听得见,整个大厅里只剩江白一人的呼吸声和手指略过发丝的沙沙声。
楼外绿意依旧盎然,静静的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江白手指灵活的在一股股夹杂着白丝的黑发间来回挑勾,不知不觉间就已完成了一个松紧适当的侧辫。
待他松开手打量着自己的作品时,母亲轻微侧头,声音依旧带着笑意,她轻声道:“动作这麽轻柔,都把我弄困了。”
江白抿嘴笑了笑,他道:“那就去休息吧,你都忙了一天。”
母亲摇摇头,江白不清楚她此刻是什麽表情,但能感觉到她很无奈。
“你呀,别每天熬夜了,要注意身体!不然等不到老,你就得总往医院跑了。”
这回换江白无奈了,他叹息道:“知道了”
不过母亲的话以另一个刁钻的角度点醒了他。
他随便想了个理由打发过母亲,独自一人下楼来到外面。
他要去看医生。
走在大街上,阳光透过楼层建筑之间的间隙投在地上,将楼房在地上勾勒出一块块斜影。
江白边走边思索着,自己先前怎麽就没想到要看医生呢?这麽久以来,他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没有脸。
甚至都包括他自己和亲人,那他为什麽不往精神疾病方面考虑呢?
他快步走向附近的医院,觉得自己快要摸到真相了,心情莫明有些激动。
走着走着,他忽然意识到,今天的车辆好少。
往常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互相交叠着,淩乱中自带秩序。
可是现在他所经过的路段,都基本上没什麽车,有时候一辆都没有,一时候只有零零星星三两辆。
江白难免有些纳闷,莫非是天气太热了,大家都想出门
可是今天太阳也并是很不大。他顿了顿脚步,借手遮掩擡头看了看天。就是穿短袖长裤也较为舒适的地步,偶尔还能吹来几许微风,甚至还没有昨天热。
前方有个熟悉的建筑,他走近看,是学校。
江白感到疑惑,怎麽会走到学校这边来,他分明是按照去医院的路段走的。
他在这里生活了至少十余年,对于路况在熟悉不过,有的闭着眼睛都能走通顺。走到哪需要拐角,哪里的路叫什麽名字,某条小巷通向哪个地方,他都滚瓜烂熟。
不可能会走错路,江白清楚记得,他是按照去医院的路走的。
而且从家出发去往医院的路,刚好和学校是反方向。
怎麽会走到学校门口
“啧”他眉头紧锁,将手机打开,想着干脆用导航算了,顺便打车叫个滴吧。
结果刚掏出手机,一股困倦赫然袭来,他一半感觉神经在抽痛,好像世界都在旋转,一半又感觉舒适无比,像是有人在按摩他的大脑,使得浑身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