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象(8)
她平时也并没有每天一日三餐都过来敲门。
“喀喀喀”
他温声道:“怎麽了?”
母亲的声音从门后传来,不紧不慢:“吃饭啦小白,快出来吃晚饭吧。别整天都闷在家里。”
“哦”江白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他若无其事的回複道:“我知道了。”
旋即将巧克力重新夹回书本里,又把笔记本放回柜子里。做好这一切,他起身出去。
推开门,看见母亲刚好正将一盘菜端上桌。江白边走过去边问:“还有几盘菜”
“不多啦,我来就好,你快吃饭吧。”
说话的间隙,江白瞥见厨房里还有一盘,抢在母亲之前去端过来了。
“诶呀,这孩子……”母亲无奈摇摇头。
吃饭的时候,江白又跟母亲提了一遍自己的“无脸人”这件事,母亲最开始装傻充愣。
他提第二遍时,如旧,但第三遍后,母亲告诉他,世界上不可能有这种病,你没病,也不会看人全都没有脸,那是你眼花看错了。
江白放下碗:“每一次都眼花吗?”他看着母亲,“现在我也算眼花吗?”
母亲有些温怒了,她道:“你难道还不信妈妈的话吗?”
江白:“我……”
母亲拿筷子敲了敲碗:“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快点吃饭,食不言。”
江白:“……”
快速扒完碗里仅剩的几口饭,他放下碗筷回到房间,将门关上后重新坐回书桌上。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打算把那个有脸的男人告诉母亲。
夜晚,他开着灯独自一人坐于书桌,左手边放着打开的笔记本,右上角放着巧克力,他垂眼看着爱伦坡黑暗故事集。
只有灯光与巧克力知晓他的思绪。
车与情书
夜,月色如银,月隐入鈎,如缟素一般的光华,洋洋洒洒的渡在地面上。
平静又略显荒芜的街道,一辆车疾驰而过。
夜色中引擎的轰鸣声划破寂静,他紧握着方向盘,车速飙升,风驰电掣般穿梭在宽敞的大道上,每一次加速都在与时间赛跑。
心跳与车同步,驾驶座上美人张扬肆意,黑色发丝随风摇曳,月光为之装点上纯白银光。狭长的眼睛下一颗朱砂痣在黑暗的环境里变的暗红。
他慵懒又直挺,擡头看了一眼月,随即坚毅的直视前方,油门猛的踩到底——
江白冷白色的脸上透着些许红晕,醉眸微醺,两眼有些许迷离,似醉非醉的眼神勾的叫人把持不住。
他只有喝醉的时候,才敢这麽肆意妄为挑战速度与激情。
今天白天去超市为他房间进购零食时,路过一排货架,想了想,顺带也拿了几罐啤酒抱在手腕里。
原本只是想搭配零食吃的,结果不曾想他不胜酒力。
从来没喝过酒的人以为区区几瓶罐装啤酒,度数高不到哪里去,而且他是打算每次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边搭配着零食。
谁想越喝越上头,情绪上来时,顺带拿了一罐又一罐,一个不小心就把刚买来的全喝光了。
然后肚子胀气的有一点难受,瘫在椅子上边揉着肚子打嗝边想事。眼神迷离又茫然。
一股莫大的空虚感笼罩着他。
如果这个世界是假的,我为什麽不声不响的在这里生活了那麽久成长、学习、生病……交友……
等等……我有生过病吗?
还有交友,我为什麽回想不起来,一点印象也没有嘶
江白捂着头,认命般表情沉寂。
每当他竭力回想时,记忆像个巨大的藕断丝连的玻璃碎片,黏在一起,绵延,却拼凑不齐,头接不上尾。
总觉得潜意识里对与人相互交往很抗拒。或者说,是不想和这里的人,身边这些人靠太近,总是会很抗拒。
包括母亲……
江白心情愈发低落。
难道我就是这麽不近人情的人吗?可是我的内心明明对交友这件事持开放态度,只要人不坏,我都会友好相待。
但真出去了,连实践都不想实践,对着那些无脸人,他感受不到作为人的生气。尽管他们每天都生龙活虎。
这个世界,有时候让人感觉就好像个模板,每天机械化的生龙活虎,失去了生机,上演生机。
江白微张着嘴,擡手挡住眼睛,有水从手臂间缝隙渐出。
这样的世界,就像个程序员为他编设好的一样,他很抗拒,非常非常抗拒。
好想逃离这个世界。
——“那就逃离吧”内心有声音这样对他说。
逃到天涯海角,逃出天际,沖出云霄,与月亮并肩,然后站在月亮之上,低头俯视这壳套般的世界。
恍惚间,他晃晃悠悠的从床上爬起来,带着一脸泪水浑浑噩噩的推开门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起作用,江白胆子比平时还大,他上街打了一辆车,然后把司机从驾驶座上骗出来,自己进去把车开走了。
——他想要沖到世界之巅,路的尽头。
不顾命,疯了似的往前开。
路上一辆车也没有,世界好像知道他想要干什麽,特意为他开辟一条专场道路。
车飞速往前沖,前方出现一道电子广布,上面的代码在不断闪烁,江白意识到这是这个世界的尽头,他脚踩油门,猛的向前沖。
那块闪烁着无数代码的半透明幕布愈发逼近,原以为下一秒就要穿过去,
电光火石间,——“砰”,一声巨响响彻云霄。
江白昏厥了过去。
……
意识模糊不清,好像有好多人聚过来围着他,对他指手画脚,一脸担忧,又好想是聚拢在一起,围成圈,围着他笑。貌似它们全是灰蒙蒙的泥塑人,没有五官,全身都没有衣物遮挡,只有粗糙的滑面。